第33章
第33章
白日的时候天气不算太好,整整一天,都显得极为昏沉,似在蓄力着一场大雪,到了夜里,连月光都隐匿了起来。
前面两名小厮打着灯笼,后面闫妈妈扶着林溪月,林溪月本就疲惫不堪,外加发热,因此即便有闫妈妈搀扶着,她也走得极慢。
终于至院外时,她停了下来,望着这熟悉的地方,心不自觉抽痛了一下,那人掐住她时的窒息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难得将军肯听您解释,您务必要将事情说清啊,老身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闫妈妈捏紧林溪月左手,有些紧张地劝解道。
林溪月对闫妈妈轻轻笑了笑,然后将手从闫妈妈手里拽了出来,又微微施了个礼,一步步朝亮着烛光的屋子走去。
“夫人。”祥安一直守在门口,担忧地透过门缝望着屋内,此时见林溪月来了,似乎松了口气,才行了礼退下。
林溪月推开门,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走进屋内合上门。早上那一片被火光灼烧过的物事,皆已被清理,屋内却还留着淡淡的焦煳味,她记得,祥安曾经说过,这人讨厌一切熏香,尤其是花香。
看着满地狼藉,以及坐在桌畔看也不看她的陆少虞,这人看起来比早晨冷静了不少,应当是可以心平气和与她梳理一番昨晚之事的。
林溪月知道自己应当请个安,再提起昨夜之事,她向来逆来顺受惯了,可唯独此事,她不愿低头,最后到底还是停在了门口,即便是请安,她也不愿意,只等着那人先行开口。
“坐。”
陆少虞头也不回,只淡淡说道,方才他实在等不了了,打算亲自去一趟栖云苑,在他即将踏出门时,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动静,于是便又坐了回去。
熟悉的清雅的山茶花香出现后,他心中的烦躁终于减轻了,因此也不计较林溪月有没有同他行礼,有没有同他问安之事。
林溪月腿脚酸软,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且也不知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索性便不再为难自己。左右看看这满屋的狼藉,终于在东南角的角落处,用左手费力地翻出一张凳子,坐了过去。
“说说吧,昨夜所有你参与和你知道的。”陆少虞依旧没有回头。
什么叫作我参与的?林溪月望向那人。
“若是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你会信吗?”林溪月似乎已经丢掉了所有胆怯与拘谨,只反问道。
“林溪月!”陆少虞站起来。
“我只说一遍,把解药交出来。”他转过身,空洞的目光转向东南方,压制着的那股燥意陡然攀升。
“我不知道什么药,也没有解药!”林溪月望着陆少虞,泪水滚落而下。
“你不知道?那你身上的香又是什么?”陆少虞质问着,循着声音一步步走向她,那股清新的山茶花香,他隔着这么远都闻得到,那是独属于月儿的味道。
“香?”林溪月嗅了嗅,却什么也没闻到。
“从第一日起,我便提醒过你,不要用山茶花的香粉,但你从未听过。”
“我并未用过什么香粉。”她回道,她终于想起,这人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可她并未闻到什么香气,也不习惯用香粉,因此并未太在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吗?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如意又是怎么回事?”陆少虞气笑了。
“如……意?”林溪月心中一颤,呢喃了一句,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怕是要软倒在地,他都知道了?
“怎么,这就承认了?平日里装作老实木讷,背后竟有这般手段,短短数月,竟让忠心耿耿的闫妈妈与祥安,皆为你打掩护,不如将他们叫来,问问是如何被你收买的。”陆少虞冷笑道。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苦苦哀求的他们!”林溪月再也坐不住,跪在了地上。
“那日见您孤身在花园,本想回避,却发现祥安不在,你差点踩空,于是不得不现身将您拦下。之后又发现您经常去哪里,便日日守在那里等着与您相遇。再之后又因箭矢碎片,以及您被蛇咬伤,而我又及时相救,闫妈妈便认定是那卦象显灵,于是我便趁此机会,央求闫妈妈替我掩饰身份,令我以侍女的身份,留在您身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想到闫妈妈对自己的好,她隐去了一些真相,将罪责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能比现在更糟糕了,何苦要多一个人陪自己受罚呢?
“为了我好,好一个为了我好,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下药了?”
林溪月的每一句话,都让陆少虞的心往下沉一分,长久的静默之后,陆少虞笑了,原来她竟已煞费苦心筹谋了这么久。
“我没有。”林溪月疲惫道,她感觉到陆少虞身上有一股冷意,也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昨夜的那股寒意被勾了出来,林溪月不由得发起抖来。
“是觉得冷了吧。”陆少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林溪月身边,手掌抚向林溪月脸颊,轻轻摩挲着。
“感觉到了吗?这炽热的温度,是否正好为你解除这阴寒之感?还是我身上的灼热之感,正好需要你这样的解药?”
陆少虞贴得很近,他低声说着,明明是很温暖,她很需要的温度,可林溪月却越发觉得冷,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想要逃离。
“怎么样?你是否也被这温度吸引呢?”陆少虞的另一只手揽住林溪月的腰,将她牢牢禁锢,使她几乎贴在自己怀里。
“求求你,放开我,看在我们五年前曾在福陵山同生共死的份上。”林溪月哭着道,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全忘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样的陆少虞都让她感到害怕。若就此告诉他,他是否能看在他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放过她。
“哈哈哈哈哈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演戏,那我就如你所愿。”谁知陆少虞听后,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荒谬,于是便将林溪月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作势吻了上去。
“你还记得那枚月牙吗?”林溪月一边忍受着伤病带来的种种不适,一边挣扎躲闪着。
“什么月牙,说清楚。”陆少虞听见这两个字,停下手中动作,放开了林溪月。
这些年里,他那位荒唐的好父亲,安排了那么多自称月儿的女子接近于他,却没有一个能将这枚信物拿出来。这个林溪月,又是从哪里得知,莫非是父亲那边为此次赐婚做足了准备,掌握了更多消息?
而父亲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好笑至极,不仅把自己的义女嫁给陆景安,还要用他的正妻,让他或多或少与那颇受圣宠的陆景安有一丝牵连。
“五年前,在福陵山,我被推出车外,恰好撞到了你,我们一同跌落悬崖……”
“人尽皆知的事了,说来做什么?你方才说的月牙是什么?”陆少虞不耐烦地打断林溪月。
林溪月闻言一愣,为什么是人尽皆知的事?
“怎么,你也只知道这些?还以为你比其他人进步大些,知道得更多呢?”陆少虞讥讽道。
“那时,你的腿受了伤,却意外得来一块珍贵木料,你说那木料不多见,只是我那时年岁小,忘了它的名字,你用它雕了枚月牙儿赠给我……”林溪月虽然不解,却仍是陷入往日中的回忆,思绪也仿佛回到了那段快乐的日子里,声音也不自觉甜美温婉起来。
陆少虞听到这里,捏紧了手指,昔日的往事,也仿佛呈现在了眼前,只是他到底还是冷静地听林溪月继续说。
“我们共同在那山涧中渡过了一月有余,直至你养好伤,可后来,在一个雨夜,你再也没有回来,我在那谷中寻了你两日,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再后来,我竟意外走出了那处山谷,一路找回了家。只是回家后,却出了些意外,这五年未曾出过家门,直至宫中传来圣旨,要我嫁来这里,却没想到,我要嫁的人竟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