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腊月二十,登基吉日。
许云阶此生再一次进宫,为了观礼。
那个男人本就英武不凡,穿上冕服更显雄姿勃发,端坐在昏暗中,冕旒遮住脸,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云阶站在大殿中央,如待审的罪犯,如待宰的羔羊,与他对视着。
从庶民爬起来的君王,会不会更怀苍生呢?
等沈千重走到眼前,他手指将离未离地、想摸又不敢摸地,摸索着冕服上的山河绣纹。
沈千重将他兜在怀中,弓腰将人藏在袖中,冕旒相撞,许云阶看去。
沈千重道:“喜欢?若是喜欢今日我们便在上面滚,正好新鲜!”
许云阶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今日有正经事,沈千重不调戏他,保证道:“殿下,从此以后我洗心革面好好为君,诚心为夫,殿下督促。”
许云阶朝外走去。
沈千重跟紧他,环佩叮当,“殿下何去?今日可是为夫的大日子!等等我!”
许云阶推开门,寻着记忆中东拐西拐的路走到御花园,冬日梅林开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枝头花枝灿烂,沈千重摘下一枝,放在许云阶手中。
“咱们走走便回去吧!”沈千重道,“误了吉日不太好,说是会损了国运。”
将手搭在许云阶肩膀上,他道:“我大渊国运,千秋万年,从今日开始。”
许云阶不说话。
从其汤到宿域再到大渊,时间短暂的好像便在一息之间,真的好快。
十二岁前被当作帝王培养的许云阶心中扭曲,他不知道是野心作祟,还是仇恨在作怪,本是刻意忽略不去看的,但是沈千重太张狂了。
像是诛心,像是炫耀,也有可能是无意的。
但是这些许云阶不想想,即便想了他也不想深想。
凭什么?
上苍为何如此对他?
被贬,离京,幽禁,国破,委身,现在还要忍受世人的目光奉沈千重为君。
许云阶不知为何不痛快,可他就是不痛快。
并不是刻意针对沈千重,他从前便心中积郁,这次沈千重让他更不痛快,都快忍不住了。
他偏头,道:“若我定要你错过吉时呢?”
沈千重一愣,将他抱起来往回走:“那可不行,我是明君,绝不会美色误事。”
昭明殿各人员都到了,沈千重从后门进入,在宫人服侍的时候平复吐息,眼睛却盯着许云阶,像是蠢蠢欲动的野狼。
随着礼官唱和,他的手指在未触及许云阶的时候收回,烛光洒落,静谧无声。
沈千重向殿外走去。
许云阶看着他的背影。
大渊纪云元年,武明帝登基,终生未娶,膝下无子,野史云,宫中有妻,男,早薨。
这日,李惊天在通往宿域旧都的路上被发现,以刺客之名斩杀。
典礼过后便是宫宴,许云阶坐在宴会中排,果酒一杯一杯下肚,酒不醉人,但他觉出饱胀之感,站起来时后脑忽然发昏,脚没稳住跌了下去,跪坐在席边,引得众人看来。
他脸色涨红,不知为何竟然看向上座,沈千重在看着他。
辨不清神色的脸淹没在冕旒之后,玄色的冕服将身形衬得高大无比,一只手撑在案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紫色的佳酿。
从许云阶的角度,从低位看,是那样的金贵不可高攀,威严不可侵犯。
许云阶的脑袋更晕了,目光移动看向自己的案面,他左边那人正目不转睛看着他,那人穿着黄衫,与太监的衣服很像。
许云阶抿抿嘴,觉出口中除了葡萄味之外还有更浓烈的辣味,他方才喝酒了,脑袋一晕,眼角通红。
他垂眸看着地面,地毯上的花纹活了过来,朵朵盛开的花朵,缤纷灿烂,长出藤蔓爬上他的脚,缠绕着箍紧他的腰,在肩膀上开始两朵小花。
他擡头,眨眨眼,困惑地看着面前的人,沈千重蹲在他的面前,居于低位、仰头看过来,轻声道:“殿下方才喝酒了?”
许云阶舔舔嘴角,舌尖抵着上颚滑过齿列,他呆坐几许,将沈千重搭在肩膀上的手挥下去,不满道:“有人,你无耻。”
众人:“……”
是听说这位新君与废太子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是这也……
新君不应该胜券在握吗?怎么瞧着废太子更胜一筹。
许云阶晃晃头,头晕眼花地站起来,看向那个和太监穿得很相似的人。
那人眨眨眼,无措道:“表哥,我就是想敬你一杯,是你自己拿了我的酒。”
赵燮上前扶住醉倒的许云阶,对沈千重道:“陛下,瞧这酒真烈,安王一杯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