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将军早出晚归,新婚夫夫一日里见不了几面。
早上,许云阶半合着眼,任由下人摆弄自己,临出门前一方冷帕盖在脸上,才提起精神。
孙大夫和孙先生在院里下棋,他在房中拨算盘,珠算口诀他已经记熟,明天就学看账了。
主人家不用会算,只要会看就成,因此,那些适应的功夫倒不用熟能生巧。
申时,许云阶收了账册和算盘,留两位先生用膳。
他精神不济,撑着瞌睡做事,脑子里却空空的,像是醒着的木头人,身子还活着,脑子已经死了。
他揉了一下发酸的后脑勺,低头喝汤。
两位先生合得来,聊着家国天下,他一句一句听着,暂且都记下,并不思考。
陡然,孙大夫看向许云阶,道:“殿下觉得如何?”
许云阶回想一下方才二人的谈话,道:“成国开国皇帝屠城,虽然残忍,但不失为解决瘟疫的一种方法,此病无方,拖着也是死。”
孙大夫微微一笑,道:“那么殿下是否也有断腕的决心,来医治自己的心病呢?”
汤停在嘴中,许云阶握住碗的手一顿。
“而立之毒,老夫此生从未见过。”孙大夫抚须,“按照将军的说法,此毒该是心病。”
沈千重?
许云阶敛眉,望了一眼孙先生,才对孙大夫道:“将军知此毒?”
孙大夫抚须,道:“将军与老夫说他做了三个梦,三则皆是殿下病入膏肓,无心自治,落了个残花流水。”
闻此,许云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又喝了一口汤,却没有说话。
晚上,沈千重回到府中,依旧先去了客房找孙大夫,商谈一番,转身回了军营。
许云阶等了他许久,听四丰说完,一脸茫然,不确定道:“你们将军,在躲着我?”
四丰拱手道:“是的,殿下。”
沈千重是如何知道而立是心病,不是毒的?
许云阶想起宋子折,他很心急,等不了天明,连夜让人备车。
他到客栈的时候,宋子折也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染了风雪,提着两个布包。
宋子折请许云阶进门,喝口热汤解了寒气,才道:“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好。”
许云阶双手放在桌上,脸上神情一言难尽,道:“沈千重知道而立的毒。”
宋子折皱眉,道:“他如何知道?”
“是啊,他如何知道。”许云阶陷在回忆里,“官家是不会告诉他的。你没有,我也不会。”
宋子折望着许云阶,没打扰他,将布包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许云阶。
许云阶下意识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瞧,便怔住。
那是个小玩意儿,一只木鸟被拴在手长的木片上,木鸟腹内有机关,会飞,当拴住木鸟的绳子全部漏出腹外,飞翔的木鸟就没了生命,会掉下去。要把绳子重新缠上发条,才能飞。
许云阶玩了一遍,一边缠绳子,一边道:“这东西盛行于先朝,现在在其汤倒是没见过,没想到宿域居然还有。”
宋子折道:“瞧着新鲜,买回去给深仪瞧瞧,这只是给你的。”
“嗯。”许云阶胡乱点头。
宋子折道:“将军既然说起殿下的毒,那他可有说医治之法?”
“他请了孙柄尧。”
“圣医谷的孙柄尧?”
许云阶点头,道:“是他。子折,你说,他真的能治好我吗?若是他治不好我,那我是不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望着宋子折,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但给建议的人,就会承担他的痛苦。
宋子折道:“从前不敢想,现在人已经送上门了,就不要再躲了,殿下。”
“……是。”慢慢的,缓缓的,许云阶慢吞吞应了一声,又道,“子折何时回去?”
宋子折放在桌上的手一握,道:“本是明日便要向殿下辞行的。”
“明日便要走?”许云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一路多艰辛,向南几百里,雪秋山盗贼猖狂。让将军派人送送你们吧。”
他将木鸟收进袖中,道:“若是快些,正好可以陪嫂子过上元节。”
“来的路上便在雪秋山遭了贼人,耽搁了些时日才没能按时回去,让她一人过新年。”宋子折微叹。
“天也晚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许云阶起身。
宋子折望着他,唇紧抿着,稍许,也跟着站起身,道:“殿下,莫害怕。”
从前,他说这话时总是信誓旦旦,成亲后高深仪也会为许云阶做许多事。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为许云阶做什么。
好像,自从那年许云阶救下那个孩子,他和许云阶的命运就被分开了,似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