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试探

日料店的暖帘在风里轻轻摇晃，木质餐桌上的刺身拼盘泛着新鲜的光泽。姜柔嘉用筷子夹起一片三文鱼，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她的目光落在霍渊辞握着茶杯的手上，那只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指节泛白。

“暗域帝国的审核组……很严格吧？”她终于还是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榻榻米上的樱花，“新闻说他们去年淘汰了97%的竞标方。”

霍渊辞抬眸时，眼底的疲惫恰好被暖黄的灯光掩盖。他放下茶杯，夹了块炙烤鳗鱼放在她碗里，鱼皮的焦香混着酱汁的甜意漫开来：“别信新闻。他们的审核组长是个喜欢吃天妇罗的老头，上次视频会议还问我要上海老字号的地址。”

这话半真半假。暗域的审核组长确实爱吃天妇罗，但那是他五年前亲自挖来的技术大牛，此刻正在苏黎世的暗域总部，盯着屏幕上霍明金伪造的漏洞数据冷笑。

姜柔嘉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着味增汤，热气模糊了她的睫毛：“可霍明金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做手脚？今天早上我看到他助理鬼鬼祟祟地进了技术部。”

霍渊辞夹刺身的手顿了顿。芥末的辛辣突然窜进鼻腔，他偏过头咳嗽两声，余光瞥见姜柔嘉正盯着他手腕的疤痕——那里的“y”字图腾在灯光下若隐隐现。

“不会。”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我已经让林跃盯着技术部了，霍明金动不了手脚。”

这话是真的。林跃此刻正在霍氏技术部的服务器前，将霍明金伪造的漏洞数据压缩成加密包，准备反手发给暗域的“审核副总”——那个收了霍明金“厚礼”的男人，其实是霍渊辞安插在暗域的白手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刺身拼盘上的北极贝还泛着水光。霍渊辞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姜柔嘉笑了笑：“公司的电话。”

他起身走向洗手间，磨砂玻璃门后，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暗域技术总监的消息跳出来：“老板，霍明金的伪造数据已拦截，‘厚礼’已原封不动寄回他瑞士账户，附言：多谢馈赠。”

“让审核组按原计划走，”霍渊辞回消息时，指尖的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重点标注霍氏方案里的‘草莓加密逻辑’，就说……这个漏洞很有趣。”

洗手池的镜子里映出他复杂的脸。五年前他创立暗域时，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用这种方式对付霍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苏念的视频请求——小女孩举着草莓蛋糕，金发在镜头里晃成一团毛茸茸的光：“渊辞哥哥，林叔叔说你在和漂亮姐姐吃饭？”

霍渊辞的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别闹，等哥哥回去给你带草莓酱。”

挂了电话，他对着镜子整理衬衫袖口，却在转身时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姜柔嘉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他落在桌上的手机。

“苏念的电话？”她的声音很轻，没有质问的意味，只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霍渊辞的心脏骤然收紧，却见她将手机递还给他，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刚才你的茶杯空了，我来叫你回去续茶。”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腕，恰好遮住那道“y”字疤痕。

回到餐桌时，姜柔嘉正往他杯里倒清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暗域的ceo，”她突然开口，筷子在刺身拼盘上画了个圈，“真的像新闻说的那样神秘吗？”

霍渊辞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清酒的冷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微涩的回甘：“嗯，听说从不露面，连董事会都没见过他。”

这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姜柔嘉心里漾开涟漪。她想起昨天在霍渊辞办公室看到的文件——暗域帝国的logo旁边，用铅笔写着一个极小的“念”字。她还想起他接加密电话时说的法语：“草莓图案的加密逻辑要改得更像孩子的涂鸦。”

“如果……”她抬起眼，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眸，“如果暗域的ceo认识你，会不会给霍氏走后门？”

霍渊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清酒的微醺气息：“姐姐希望我走后门吗？”

姜柔嘉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炭火烫过。她猛地别过头，却被他伸手捏住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那里还残留着刺身的冰凉：“我不需要走后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霍氏的方案，本来就比暗域的更厉害。”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大话，眼底却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姜柔嘉突然想起他虎口的薄茧，想起他修水管时对机械结构的熟悉，想起他看财经新闻时精准的预判——这些碎片像拼图，在她心里渐渐成形。

霍渊辞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时，姜柔嘉正用纸巾擦嘴角的酱汁。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变——林跃发来的加密邮件：“霍明金联系了苏黎世孤儿院的前院长，查到苏念在湖畔别墅。”

“公司急事。”他起身时，左手的机械义肢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姜柔嘉下意识地伸手扶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

“等我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转身快步走出日料店，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暖帘，留下一阵风的凉意。

姜柔嘉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桌上的清酒已经冷透，刺身拼盘上的三文鱼开始氧化变色。她拿起霍渊辞落在桌上的手机，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发件人：暗域审核组

内容：草莓漏洞已收到，按计划标注。另，苏念的别墅外发现可疑车辆，已派人处理。

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烫。姜柔嘉缓缓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霍渊辞疾驰而去的车尾灯，突然明白了他所有的隐瞒——那些关于“跨境贸易”的谎言，那些深夜的加密电话，那些手腕上的疤痕……原来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黑暗里为她撑起一片晴空。

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早已凉透的炙烤鳗鱼送入口中。酱汁的甜意里，突然尝到一丝咸涩——那是她不小心落下的眼泪，滴进了味增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