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圣心明君在位,苍生之幸
第65章圣心明君在位,苍生之幸
紫禁城,御书房。
西风吹过,窗纸哗哗地响,似大雨欲来。
朱昱修把高檀叫到身边,问宫外之人有什么议论。
“京中皆叹朝廷法度严明,称明君在位,盛世气象更胜从前,只是……”高檀稍作停顿,擡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
朱昱修道:“只是什么,说。”
高檀见无异常,才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官员私下议论,说陆大人一心为国,若是真的罢了他的相位,来日鞑靼进犯,阜国无人矣。”
“罢不了的。”朱昱修叹口气,架起腿,仰面靠在龙椅上,“只要他手下的人还在,他的相就罢不了。”
火烛忽然被风灭。
宫室的光线暗沉下来。
阮祎忙来关窗。
朱昱修道:“把窗开着,书房太闷,朕想听一听风声。”
阮祎点头,唤人搬来大红酸枝镶花鸟玻璃六角灯罩。
朱昱修道:“宫里有什么议论吗?”
阮祎道:“陛下,奴婢不敢议论前朝,只是此事……是否该请示一下太后的意思。”
朱昱修道:“是与不是,你不都已经和母后通报过了么?”
阮祎低下头,略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他身形微驼,面庞圆丰红润,眼尾几道皱纹透着历经岁月的从容。
一直以来他替董嫣看着小皇帝,心是纯的,只怕小皇帝闹出出格的事才如此。
“朕能猜到母后的意思,一定是叫朕去见右相。”朱昱修道,“但朕现在不能见右相。”
高檀道:“陛下,这是何故?”
“你去慈宁宫传话,让母后不要担心。”朱昱修不急于解释,只对阮祎道,“正是因为朕想让右相复出,所以朕要先召见左相。”
阮祎应诺,弯腰碎步退出去。
窗外闷雷滚动。
灯罩玻璃映着云层间的闪电。
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
朱昱修擡起手,伸了个懒腰:“高檀,天下谁最了解左相和右相之间的关系,你知道吗?”
高檀摇头道:“臣不知道。”
朱昱修道:“朕告诉你,若他俩自己个儿排第一第二,朕能排第三。”
高檀抿唇忍笑,耸了耸肩。
朱昱修道:“想笑就笑吧,外敌环伺,悍臣满朝,朕全摊上了。”
高檀顿了顿,道:“陛下,左相那张嘴可是厉害得很,单独召见,万一说不过如何是好?”
“朕不说。”朱昱修摸着扶手上雕刻的龙首,长吟一声,“朕——听他说。”
*
雨一下,空气清透不少。
林府的屋檐下挂着一道晶莹的珠帘。
雨滴敲在青石板上,声声清脆。
盆里的豆芽又长出新的一茬,茂密,旺盛,却还没有人来采撷。
林佩素衣披发坐在窗前,手托着半边脸颊,低垂眼眸,用指尖蘸水在案台上划出浅痕。
他在想陆洗。
他一个人,就这么无时不刻地想着陆洗,想了已有好几天。
他忽然发现陆洗的身上还有一处被世人忽略的难能可贵的品质——勤学。
这个人在十四岁之前连字都不识,才十八岁就能协助知县处理文书;这个人在工部担任六品主事的时候一穷二白,才接触漕运两年,就精通贸易之道,创立了飞蓟堂。
细细想来,着实可怕。
陆洗刚入中书省时还在用五品至三品官员之中盛行的结党营私的那一套,但随着他接触到顶层的规则,了解到中枢机要,他的为人处世又有了新的变化。
林佩一直认为“退让”是博弈之中最难的部分——退的目的是进,让的目的是争,一个人只有知道何时让、让什么、让多少,顺应大势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其政治生涯才能永续。
陆洗的这一手退让就堪为典范。
什么时候让?在朝野上下意识到鞑靼蓄谋进犯中原、北防形势极为严峻之时。
让什么,让多少?让的是之前被先帝一分为二之后的另半边相权,具体而言,是工部、户部的领事之权,是下达政令调度钱粮之权。
让了以后想争的是什么?是南北利益重组,是迁都,是迁都以后整个北方的地权和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