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伤
自伤
梁祈安弄了几颗郁金香的种子放到玻璃皿里，才三天就已经抽芽，真是蓬勃的生命力。
孟叔今早给他发消息说，林柏舟被证实跟乌头所有的买卖都无关，乌头明摆着是想把这个亲儿子从自己的人生摘出去，然后把自己的产业都洗白，让儿子光明正大的继承他的产业。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偏偏确实让人无从追究，那些产业正的发邪，甚至有很多是助学扶贫的公益项目。
这林柏舟的来头这么大，少虞怎么会跟他认识？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少虞是谁的孩子？
梁祈安给郁金香喷着水，慢慢的就走了神，只是没多久他的眼睛便重新有了焦距，而且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少虞晃晃悠悠的从楼上下来，梁祈安刚跟人打完电话，“少虞，下午你陪我去心理医师那儿一趟吧。”
少虞脚步一顿，看着哥跟看一个怪物一样，半晌他反应过来，噔噔噔跑下楼，凑到梁祈安面前，“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你不是一直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吗？”
“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心理医生吗？”
“当然了，这次去只是测试一下我有多不健康，省得你老是担心。”
梁少虞直到坐上车还觉得很梦幻，哥不会买通了心理医师，可以给他开健康证明，才这么积极的拉他去看心理医生的吧？
不过很快梁少虞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这样，手段未免过于低级，与哥之前的行为大相径庭。
梁少虞叹了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到了工作室，心理医师简单问询几句便拿出一个沙盘放到两人面前。
心里沙盘测试？梁少虞转头问哥，“为什么我也要来？”
“你不陪我一起吗？你不玩的话就算了。”梁祈安明明是笑着，却看上去十分脆弱，仿佛不跟他一起他马上就要碎掉一样。
“一起吧，我也想玩。”
心理医师待两人准备好后，抛出第一个问题，“很多心理问题都是童年的映射，我们先来玩一个小游戏，大家尝试着回想一下童年的小伙伴，想想当时你跟他相处的一些场景，如果回到童年的话，你希望跟你的小伙伴一起住在一个什么样的房子里啊？可以用沙盘画出来。”
梁少虞听着这描述心里一动，顿时明白哥为什么要来看心理医生了。
三轮测试做完，心理医师开始解析梁祈安的心理状况，“你还是有些下意识的逃避表达，不愿意展示自己真实的心理状态。不过还是能看出小时候你曾收到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你的成长缺少了很多重要元素，父母、朋友和亲密关系。很神奇，你在这么缺爱的情况下是怎么没有成为心理变态的？一定是有一个载体承载了你的所有负面，消化了你的变态情绪。”
梁少虞急忙解释道，“哥，医生说的变态不是真的变态，还是一种心理状态。”
“我知道，你慌什么，是我主动要来看医生的，医生说什么我都接受。”梁祈安握住少虞的手温柔道，“少虞，这些年辛苦你了，哥哥很抱歉。”
“没关系的，哥。这么多年你又要在生活里照顾我又要在学校保护我，也为我做了很多。”梁少虞面对这么客气的哥哥有些手足无措。
医生的测试结果除了更专业更细致一些，大概上跟少虞之前感觉的不错。哥是边缘型人格障碍，伴随着轻度焦虑和恐惧症。
回去的路上，梁祈安将车开得很快，少虞大概猜出他着急回家干什么也没有点破。
一个小时的车程愣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哥，我上楼休息一会儿，今天起得太早了。”
梁祈安点点头，目送着弟弟上楼，待房门缓缓关上，他才掏出手机，“喂？尤金医生，我是祈安，嗯，对。”
挂了电话，梁祈安愣了半晌神，弟弟踢踢踏踏的下楼声唤回了他的心智。
梁祈安转头，弟弟站在楼梯上，一米八几的身高被折叠成一小块，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如果那张脸不是那般冰冷的话。
“哥，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梁祈安不由侧目，并没有被弟弟揭穿的羞恼，只是感叹了一句，原来这个弟弟不蠢啊？
梁少虞没有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久待，踢踢踏踏的下了楼，坐到拐角沙发上，从前他俩都挨着坐，此时少虞疏离防备的心理不言自明。
“心理医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梁祈安摩挲着杯肚，这是他在思考时才会做的无意识动作。
刚刚他问心理医师，这么多年来，梁少虞有没有因为他的控制产生一些不好的心理走向。
医生非常确认的否定，没有，相较于后来的种种，似乎少虞的童年经历更可怖一些，你已经算作治愈了。
那一瞬间，梁祈安心里对弟弟止不住的掌控欲不安和焦躁一瞬间被真空吸走，剩下一个巨大的空壳，呼呼往里灌风。
“没说什么，就说你的童年经历不同寻常。”梁祈安屁股一转蹭到拐角沙发上去，他像从前那样摩挲着弟弟的头发，“少虞，你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多少？”
明明还是那个薄而纤长的手掌，温热的轻柔地，梁少虞却感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蔓延到后背。
梁祈安手下一顿，显然他看到了。
“哥到底是关心我的童年有没有经历过创伤，还是要知道林柏舟在我这里的地位和角色？”
“你说什么呢？哥哥是在关心你啊。”
语气并不坚定，透着心虚，跟过去十几年真诚的欺骗他差了十万八千里。“哥是不是老了，功力衰退了？”
梁祈安僵在少虞头顶的手慢慢蜷成拳头。
“哥过去说这种瞎话的时候可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如今是因为什么心虚了呢？哥如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不及我童年的万一，不仅没有让我心理扭曲还让我感恩戴德，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
梁祈安的瞳孔慢慢放大，他仓皇的缩回手，木愣愣的看着弟弟，这都是电话里的内容，他并没有提及少虞怎么会知道。
梁少虞似乎读懂了他的不解，胳膊一伸，指向桌子上的葫芦监控器，“那么大个监控器哥看不到吗？”梁少虞学着祈安那天的语气道，“我这是放在客厅里，防贼用的，哥应该不会介意吧？还是说我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布控权？”
那种熟悉的被弟弟揭穿的心梗又重新袭上心头，只是这次他无法暴虐的反锁大门，将他压在床上，梁祈安胸脯剧烈起伏着，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如此的窒息和惶恐。
他将茶几上的物品向少虞所坐方位相反的方向一扫而空，碎瓷片在他脚边炸开，他像是抑制不住一般抓起其中一片握在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