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活下去

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

楚叶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体很重，不属于自己。一层麻痹感覆盖着皮肤，之下是迟钝的、持续不断的剧痛。

他睁开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还有床边发出规律滴滴声的仪器。军方特设的秘密医疗点。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站在床边。周代表。他没有穿白大褂，但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对他毕恭毕敬。

“你醒了。”周代表开口，他的话语没有温度，“恭喜你，赢了信标那一局。也恭喜你，成功把自己搞残了。”

楚叶没有理他。他的头部转向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一排排数字和波形在跳动。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还有一项他不认识的神经传导速率监测。数值低得异常。

“伤口已经处理过，但子弹携带了毒素。一种复合型神经毒素。”周代表继续说道，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它已经渗透进你的神经系统。常规的血液净化和解毒剂都无法清除。你的身体机能会逐步衰退，最后……”

他没有说下去。结局不言而喻。

楚叶的脑子飞速运转。t-11神经毒素的变种。毒蛇的个人签名。专门破坏运动神经元，造成渐进性、不可逆的麻痹。他感受着从脊椎蔓延开的麻木感，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常规手段无法清除。周代表说的是事实。

但他楚叶，用的从来不是常规手段。

“你最好安静躺着，我们会组织专家会诊。”周代表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命令的意味，“在找到解决方案前，你的任务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楚叶终于开口，嗓子干得冒火，每个字都带着砂纸摩擦般的质感。

他转过头，看着周代表。

“像个废人一样活下去？”

突然，他抬起还能动弹的左手，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针头带出一串血珠，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你干什么！”旁边一名年轻的护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叫起来。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步走过来，试图按住他。“病人情绪激动，准备镇静剂！”

“别碰我。”楚叶的指令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医生停住了。他看见了楚叶的手，那只手虽然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但已经做出了一个准备反击的姿势。

“把你的镇静剂收起来。”楚叶对那个手忙脚乱的护士说，“我需要几样东西。”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取一套银针来，0.25毫米的。再准备一支高浓度维生素b复合注射液，20毫升。还有，一支10毫克的强效镇痛剂。”

他语速平稳，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指令。

医生皱起眉头：“你在胡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

“你处理过t-11神经毒素吗？”楚叶打断他。

医生卡住了。那种只在绝密档案里出现的东西，他只在教科书上看过描述。

“你知道它的作用机理吗？”楚叶追问。

医生沉默了。

“你不知道。”楚叶给出了结论，“所以，按我说的去做。或者，你们可以等着给我收尸。”

周代表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开口：“楚叶，这里是最高规格的医疗点，你要相信专业……”

“专业？”楚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想笑，但脸部肌肉麻痹，只能扯动一下面皮，“专业就是看着这些数据，告诉我无能为力？如果这就是你们的专业，那现在开始，我接管治疗。”

“你疯了！”医生几乎要喊出来，“给自己治疗？还是用这种…闻所未闻的方法？”

“这不是方法，是命令。”楚叶的耐心正在耗尽，“执行。现在。”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护士看看医生，医生看看周代表。周代表的脸上阴晴不定。他评估着楚叶。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强利刃，此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是在自救，还是在自毁？

“给他。”最终，周代表做出了决定，“他要什么，都给他。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做什么。”

他加了一句：“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承担责任。但楚…叶，如果这只是你的临死前的疯狂，我会亲自把你的名字从龙牙的功勋墙上划掉。”

“随你。”楚叶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护士在医生的默许下，很快取来了东西。一个密封的针灸包，两支不同颜色的药剂。

楚叶用左手撑着，想坐起来。但他的腰腹部毫无力气，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和麻痹的神经，一阵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医生下意识想上前帮忙。

“别动。”楚叶阻止了他。

他喘了几口气，用一种极其缓慢而诡异的姿势，靠着意志力，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最后终于靠着床头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没有停歇。

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拆开针灸包，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动作有些迟缓，但针尖稳稳地停在空中。

在医生和护士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他将第一根针，精准地刺入自己右臂的曲池穴。没有丝毫犹豫。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左手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那些银针在他自己身上游走，或深或浅，刺入一个个常人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穴位。

周代表看着这一幕。他见过楚叶在枪林弹雨中冲锋，见过他一拳打碎敌人的头骨，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叶。这已经超出了战斗的范畴，进入了一个未知的、近乎神秘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