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宋玉之死
火光冲天,夜风挟烟,烧得营外仿如白昼。
张令宪站在火场边,一言不发,盯着那片早已化作灰烬的营地。碎木焦土间,偶有甲胄残片被火舌卷起,爆出“哔啵”火音。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眼中燃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宋玉带着几名亲兵,从另一处仓门小道赶来。他袖口焦黑,靴底沾着湿灰,声音沙哑:“将军,不仅西营,连中营备用粮也被点了。我们原来备着半月口粮,现在,最多撑三日。”
张令宪猛然回身:“你说什么?”
“粮草都被烧没了,这次出征咱们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不是撤,”宋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火,“是得保住这一身人马,不到三日,军心就要乱了。若是边军出了事,不只是我们,整个北境防线都得塌。”
“塌?”张令宪冷笑,眼中泛起一丝疯狂,“若我现在退兵,才是真塌!我们现在撤兵,被夏军追上就是个死!如今生辰纲没了,粮草也没了,你以为金陵那帮盯着我位置的朝臣,会放过这个借口?”
宋玉皱眉:“张大人,不要冲动啊!”
“闭嘴!”张令宪猛地抬手,将袖中策杖一把摔在地上,碎柄飞起,卷得一片火星。
他死死盯着火光里那片焦黑营地,咬牙切齿道:“我们还有三日的口粮,那就用这三日换他们一个前锋寨!”
宋玉眼神一震,终于明白他的意图。
“张大人是要拼命?”他低声问。
“不是拼命,是搏命。”张令宪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磨出来的,“我要贺瑛看到,我就算没粮,也能打破他一寨!哪怕攻下之后便要撤,也要让皇帝看见我还能用!”
宋玉摇了摇头,“不行!张大人,虽然咱们关系不错,但我是监军,你如此用兵不合规矩,我不能同意!”
和张令宪破釜沉舟不一样,毕竟宋玉作为太监,他是有退路的,选择不作为,没有功劳没关系,战争失利,责任都在大将军张令宪的身上,自己最多罚俸降职,没有性命之忧。
自己如果任由张令宪胡来的话,一旦兵败就是失职,会被杀头的,所以他绝不可能同意。
听到宋玉的话,张令宪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就此撤兵也行,那粮仓被烧责任,都在你的身上。”
宋玉神情一凛,脸色也冷了下来:“将军此话,未免太不讲理,此番粮草被少,我已是极力从中周旋,还安排人去金陵求援,怎么反倒成了罪人?”
张令宪死死盯着他,忽而冷笑一声,猛然一步踏前。
“从头到尾,你有没有真心帮过我?有没有哪一件事,是为我张令宪着想的?”
宋玉被他逼得连退两步,目光却不甘示弱:“你敢动我?你以为你还回得了京师?!”
“我回不回得了京师不要紧——”张令宪嗓音忽低,“但你,回不了了。”
他猛地抬手!
“来人!”
帐后数名亲兵齐步入内,皆是张令宪亲自调教的死士。
宋玉脸色剧变,急退一步,厉声:“我乃监军!是天子钦差!你敢——”
话音未落,寒光已闪。
“噗!”
一剑穿喉,血喷数尺。
宋玉捂住咽喉,双目圆睁,鲜血自指缝间狂涌。他身子晃了晃,终是踉跄后退,撞在燃得通红的帐杆上,倒下前,嘴角蠕动着,似还想说什么。
“拖下去,就说他夜审粮案时意外中毒,尸身运回金陵交代。”张令宪淡声道。
亲兵低头应命,将宋玉的尸体迅速拖出,火光下,那身紫袍还在轻颤。
营帐一片寂静,只剩烈火如兽,咆哮不休。
张令宪闭了闭眼,低声喃喃:“若不能胜,便是死……那我便,拉他们一起死。”
张令宪亲率残兵三万,攻夏军浮海副寨。
战鼓如雷,旌旗卷风,齐军衣甲不整,马蹄溅雪泥,一路厮杀推进。
夏军措手不及,被破两营,但随即贺瑛调兵合围,前寨虽破,却成死局。
浮海岭三面皆谷,寨下溪涧泥泞,齐军陷入缠斗,无法脱身。
张令宪血战五时,身中三箭,挥戟再斩敌将一人,终力竭落马,被亲兵救回主阵。
是夜,尸横数里。
浮海岭上,雪落血腥,齐夏双方皆损伤惨重。
夏军主将贺瑛亦身中重伤,退守乌渡,自此三旬不出。
齐军败退时,只余兵马一万七千。
两日后,王耀威密信抵达沙图行营。
萧珣披衣读信,神色不动。萧思容在一旁轻声问道:“出事了?”
“嗯。”萧珣将密信合上,语气平静得几近冷漠,“张令宪杀了宋玉,又硬攻浮海副寨,打了三日,折兵一万二。”
萧思容皱眉:“他疯了?”
“不是疯,是怕。”萧珣低声道,“他知道生辰纲失了,若无战功,只怕会被问斩……他是逼着自己杀出一个理由。”
“那他现在有理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