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小作精他又野又乖 - 之灯灯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58章

顾倾昏昏沉沉的,他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不是梦,自己站在第三方的视角看着,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和梅既白。

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小小一只的他跟在他的既白哥哥身后,像个黏黏糊糊的小尾巴,走哪儿跟哪儿,去上幼儿园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要背过去,非要跟梅既白去小学。

梅既白宠他,纵着他,任由他把眼泪都抹在衬衣上,等他哭完才好脾气地去换衣服,亲亲抱抱给他甜丝丝的奶糖,承诺晚上一起睡,周六日一起玩儿。

那时候大人们还开玩笑,说他就跟人家的童养媳似的,他不懂,梅既白解释说是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他就傻不愣登接受了这个称呼。

一辈子在一起,多好,他巴不得。

两家商量着定娃娃亲,他不明所以,赖在梅既白腿上打瞌睡,左手抓着的糖掉了都不知道,右手还紧紧攥着他既白哥哥的衣服。

顾倾看着,不由跟着笑,笑着笑着,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抬手一摸,满脸泪水。

他看见小时候的梅既白和「余瑾年」,也看到他的母亲,年少的他,和那段颠沛流离后难得安定下来却异常艰辛的生活。

小奶糖要被宠着才是甜的,可生活不会对他心软,所以奶糖没了,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取而代之。

他要保护母亲、保护自己,要给父亲报仇,糖除了甜之外一无是处,还会化掉,在充满恶意的环境里,他不需要糖,他需要能伤人能保护自己的刀。

再后来,顾倾看到了长大后的梅既白和「余瑾年」。

从一开始的刻意得罪,到后来的主动装乖亲近,现在想想,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对他来说,离「余瑾年」坠楼而亡才过去半年,重生后这些时日,和梅既白相处的点滴都历历在目,能掰着手指数出来。

这半年的时间,在他记忆的深海里是温和明朗的暖色,比小时候久远而模糊的暖白更暖、更亮,甚至连带着他少年时期的冰冷和艰涩都一并温暖了。

回望过去,六岁前的记忆虽然模糊,却坚实地存在着,而他已然从一片黑沉的泥泞中走了过来,站在了沼泽的边缘处,望向前方,前路不尽是坦途,然而总有明亮的色彩。

更重要的是……有一人正站在岸上,向着他伸出了手。

顾倾笑笑,这是他唯一想抓住的未来。

他抬起脚迈上岸,站在那人身边,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身边是他想珍惜的人,过往种种他不想提及的依然存在,却不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了。

他握紧梅既白的手,笑起来,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太过偏执狭隘了,他完全可以给这个人更多的信任。

漫漫天光洒下来,顾倾闭上眼,承认自己是谁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难。

再睁开眼时,他一下子没分辨出来时间,眼前一片朦胧的暖黄灯光,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随即意识到自己是趴着的,他刚一动就听到了梅既白的声音。

轻缓,沙哑,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抬起手在空中抓了下,随即被握住,虽然还没看见人,但心里已经安定了下来。

梅既白握住顾倾的手,调整了下坐姿,靠近趴着的人,“别动,医生马上过来,先给你检查一下。”

顾倾身上沉得慌,又轻飘飘的没一点力气,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打断了,然后梅既白还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开,这下连人都看不见了。

这趴着的姿势简直不能更难受!

等医生和护士忙活完出去,梅既白才慢步走到床边,揉了揉面朝下趴着的顾倾的后脑勺,“先喝点水?刘姨温的粥已经重做了好几次,马上送过来。”

顾倾没觉得饿,他轻轻握住梅既白的手腕,因为姿势的缘故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扶我一下,趴着难受,我想坐起来。”

“好,别靠着,小心压到伤口。”

梅既白一边应着,一边小心地揽着顾倾的肩,避开了对方肩胛下方的伤口,将人抱坐起来,又放好靠枕,把灯调亮了些。

顾倾坐起来后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后腰的靠枕大小刚合适,正好避开了伤处。

他缓缓吸了口气,伤口挺深,牵动到胸腔微微有点闷疼,很轻微,麻药的劲儿过了,但给了镇痛泵,所以他也没感觉多疼,就是没力气。

他抬起眼,这是醒来后看到梅既白正脸的第一眼,一看就愣住了,他什么时候看到过对方现在的模样?

苍白、憔悴。

梅既白非常自律,看不惯别人衣衫不整,对自己的着装得体要求更高,更不允许自己精神状态不佳地出现在人前,可现在呢,眼底是明显的青黑,面色苍白间透着疲惫,不修边幅不至于,但衣服上的褶皱相当明显,这放在平时梅大公子哪儿忍受得了。

他眼眶酸酸涩涩,用没扎针的手去勾梅既白的手指,嗓音沙哑干涩,“我睡了多长时间啊。”

梅既白略略收紧手指,又像是怕弄疼顾倾一样松开了些,“两天一夜。”

顾倾眨眨眼,问,“你一直没睡?”

梅既白揉揉顾倾的头发,叹了声,声音里夹杂着些微的后怕,“你不醒,我睡不着。”

在顾倾昏昏沉沉睡着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过万一顾倾醒不过来怎么办,这一天两夜,漫长得好像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跋涉,而这些晦暗沉重的思绪,他并不想提太多。

梅既白不说,顾倾听出来了,他微微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嘴角翘起,快速地眨了眨酸涩的眼,道:“抱一下,既白哥哥,抱抱好不好?”

闻言,梅既白顿了顿,没有动作。

他低头看着顾倾,对方仰着脸,明明是不一样的五官长相,却和他印象里那个追着他要糖果的小孩子有了微妙的重合,似乎对方坦然接受了身份,不再偏执地固守某个秘密。

他追问了句,“要抱抱?”

顾倾回了声闷闷的鼻音,“确定,要抱抱,和既白哥哥抱抱――”

梅既白凝视着顾倾,对方眼里是熠熠的碎光,他勾起唇角,这算是因祸得福、祸福相依么。

小时候余瑾年总爱跟着自己,他也乐得被小不点儿粘着,梅家家教严格,尤其是对他。

他很少犯错,父母要求高,他对自己的要求只会更高,但人的情绪并不全然都是理性,谁都会有情绪低落、心情不好的时候。

放在他身上,除了余瑾年,包括他父母在内都没有其他人能察觉到,只有一个小小的年年能发觉他情绪的变化。

几岁的小孩子说不清楚,却会黏到他身边,用软糯糯的小奶音喊他既白哥哥,还一定要给他抱抱,直到他心情好起来。

余瑾年总是能精准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他问过,乖软年年说不上来一二三,只说想给哥哥抱抱,哥哥的样子看起来就想要抱抱……类似这样让人耻度瞬间攀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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