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溪镇柳寻（二）
第53章溪镇柳寻（二）第二次从河床里升起来的灰扑扑身影，其实是近来无事闲赋在家的土地公公，原本是想着出来做做好事，谁想刚冒个头，便被飞身而来的行止打来个鼻青脸肿。秦沫正是看到了他手上土地爷专用的拐杖，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才让行止住手的。
一番解释之后，行止终于松了手，继续抱着小鱼妖吃芝麻糖去了。
“咦？你不是那条臭鱼家的小五吗？”气哼哼地收下秦沫一壶好酒的土地正准备回去睡觉，突然看到了岸边的渺水，一拍大腿，迅速地飞到了渺水跟前，双眼瞪得铜圆。
“柳叔叔？”渺水不太敢确定。
“我就是你柳叔叔呀。”土地高兴地撩开遮住了一半脸庞的长发，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来——刚刚那个苍老的声音其实是他装出来的，他的实际年龄并不大。
土地，原名柳寻，是渺水父母的旧友兼邻居，在听说了渺水来这儿的目的之后，立刻给了渺水一个地址。
“你现在回去，你们家就是双喜临门了，”柳寻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颗青色的珠子，一边道：“你三哥正好七天后结婚，等你回去了，他这个婚应该会结得更顺心的，这些年，每到你的的生辰，他都会回来这住几天，你还记得你三哥吧？”
渺水点点头，收好地址，看着柳寻问道：“那柳叔叔跟我们一起去参加三哥的婚礼吗？”
柳寻摇头，将手上的珠子递了过去，道：“我这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哪天有空了再去讨杯罚酒吧，这是我前不久刚刚得到的避尘珠，你帮我转交给你三哥吧，就当是新婚贺礼。”
渺水接过避尘珠，道了谢，然后便向秦沫辞行，和乔白一起离开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柳寻脸上的笑容慢慢就收敛了，他看着眼前这位额头点缀着金色莲花的女子，目光里带着几分防备。
秦沫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防范，对着正在逗小鱼妖的行止招招手，道：“行主，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行止看了看怀里的小溪，表情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放下了他，跑回了秦沫身边，然后冲着新朋友摆摆手，和秦沫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阵，行止突然轻轻地拉了一下秦沫的袖子，仰首叫了她一声：“姐姐。”
秦沫此时正在边走，边想着小溪脖子上鲛珠的来历，听到行止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看向他：“怎么了？困了？”
行止点头，揉揉眼睛，刚刚他进食到一半就被小鱼妖打断了，所以现在精力不济，就很容易犯困了。
秦沫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乖，那你先睡会儿，等到晚上，姐姐再带你出来。”
行止点头，变成一股红色的烟雾飞进了秦沫的袖口里。
暗河里。
穿着肚兜的小鱼妖坐在高高的石台上，晃着金色的鱼尾，吃着芝麻糖。石台下方，柳寻正在跟平时一样喂食着旋龟，只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此刻并不在旋龟身上。
小鱼妖随手摸了块小石子丢进了装着旋龟的水晶盆里，这才让柳寻回了神。
“怎么了？”柳寻看着这位陪了自己七百年的好友。
小鱼妖吃完最后一块糖，从石台上一跃而下，瞬间变成一尾金色的鲤鱼，落在水晶盆里，舒舒服服地游了两圈才道：“你不是一直在等刚刚那位姑娘吗？怎么见到了又不说了？
柳寻摇头：“我现在还不确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先观察两天再说吧。”
小鱼妖拍拍尾巴，吐出一串水泡，道：“你这是近乡情怯了吗？”
柳寻笑着往水里抛了两块鱼食道：“你少看些凡人书籍吧，有空多用来修行，早登仙籍多好，免得天天在这装河神。”
小鱼妖拍拍鱼尾游远了些，懒得再跟柳寻答话。
行止醒过来的时候，秦沫不在屋里，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鼓声，暮色四合。
行止变回少年模样，推门走出了房间。
外面小院的石桌旁，秦沫正在将处理刚刚才回来的野菊花，见到行止出来，便放下手里的竹夹，招手让行止过去。
“今天是这里祭祀河神的日子，姐姐待会儿要去帮忙，晚上不能带你出门了，你自己在家可以吗？”秦沫摸着行止的脑袋，轻声问。
行止神色一黯，小声道：“我不能跟姐姐一起去吗？”
秦沫摇头道：“祭祀河神，小孩子在场不太方便，再说又是晚上，一不小心还会掉河里去。”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我还可以变大。”行止想到了自己刚刚做的梦，语气不由得有点急。
秦沫看出了行止的心绪不宁，想了想便同意了。
行止这才安下心来，乖巧地坐在秦沫旁边的石凳子上，帮忙一起处理新鲜的野菊花。
溪镇的河神祭祀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具体有何而来谁都说不清楚了，只知每年菊花开满山坡的时候，溪镇的居民便会自发地聚到河边，击鼓、跳舞、放河灯、摆上百家席宴请河神，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虽然现在小镇上已经没有自耕自种的农民了，但这习俗却如同他们的血脉一样一直延续了下来。
夜色低垂，五颜六色的河灯在小河两边依次亮起，家家户户的门前几乎都挂上了崭新的剪纸灯笼，宁静的溪镇瞬间变成了如梦如幻的不夜城。明亮的灯光下，青色石板路上有零星的菊花花瓣散落着，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神采奕奕的老人们穿着整洁的衣服，一人手里捧着一盘美食向小河上游走去，
小河上游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长长的木桌，先到的居民放好美食，便站在一旁，面对着河面低声诵经。
秦沫到达小河上游的时候，老人们已经不诵经了，而是在放河灯，做成莲花状的河灯上点着一小截蜡烛，旁边围着一圈菊花花瓣，晃晃悠悠地向河流下游漂去。
行止变大了几岁，低着头，捧着一盏河灯慢慢地走在秦沫身后，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秦沫放下手里的菜肴，跟着邻居奶奶缓缓地走到河边。
刚一接近河边，秦沫便感受到了一股阴气快速地从耳掠过，她现在的身体本是阴气聚成的，自然对这些东西极敏感，但是她察觉到这股阴气并无恶意，便没作理会。
放了河灯，秦沫便扶着邻居奶奶回到了岸上。
急促的鼓声如同暴雨般骤然响起，一身褐色短打的老人们高举着鼓槌，重重地击打着桶形的木鼓，一下又一下，快如骤雨，响若惊雷。一旁没有敲鼓的老人们则低头吟唱着当地的民谣，悠长的曲调混入变化多端的鼓声中，别有一番风味。
“小鱼儿！！”行止突然发出一声低呼，只见载满灯光的河面上，一条金色的鲤鱼快速地向岸边遊来。
毕竟是已经可以化形的鱼妖，普通人自然不能见到。
小鱼妖又化成了小娃娃模样，上了岸，走向秦沫二人。
秦沫指尖微微一动，悄悄用怀里做河灯多余的纸张做了两个简单的纸傀儡，代替了自己和行止，然后带着两人隐了身形向黄泉坡的方向快速飞去——秦沫在小鱼妖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柳寻和一个怪物打起来了，他让我来找你的。”小鱼妖一边给秦沫指着方向，一边向她讲述着暗河里的情况：“那怪物没有脑袋，长着长长的蛇尾巴，浑身黑漆漆的，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