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识海
大概是临近新生开学期,连网约车的生意都火爆了不少。
应春晚醒来后掏出手机,屏幕上第一条就是司机路线冲突,行程已取消的消息。
他迎着晨光揉了揉眼睛,还没有清明起来的脑海里划过一丝混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应春晚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了好半天手机,然后右划消掉了那个带着一个系统哭脸的行程取消提示。
从考上大学,再到从家里出来到S市,应春晚晃神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他虽然不是黄毛那种咋咋呼呼的性格,但也不是沉默安静的人,其实很少陷入这种状态。
一种胶着的,好像整个人被裹进一个巨大的果冻里,越陷越深的感觉。
偏偏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觉得没有任何不对,甚至觉得这样仿佛才像是自己该有的样子,即使自己过去十八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恍惚过。
应春晚踩着拖鞋洗漱完,认认真真扣好衬衫领口的扣子,站在酒店一楼的前台前。
前台小哥抬头看见应春晚,笑容瞬间喜气洋洋了三分,“客人?续房还是退房?”
应春晚手里捏着那个323的房卡,指尖不自觉地掐了一下后递给前台小哥,“退房。”
“好嘞!”小哥手脚麻利地在收银系统上处理完手续,顺手把房卡收到背后一格一格标了房间号的壁橱里,323是三楼的第一间,在这之前没有其他房间号。
小哥似乎发觉到应春晚视线停留在三楼那一排,他平时也会被其他好奇的客人问起,便开口解释,“咱们这个三楼,以前是改建过――”
“酒店外面可以停出租车吗?”应春晚收回了目光,轻声询问柜台后的小哥。
小哥愣了一瞬间,很快又摆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当然可以,客人在酒店旁边的站台那里多看一看就行。”
大城市的交通大概真的很紧张,应春晚站在站台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辆空车停下。
“你好,能去东山吗?”他坐进去,第一句话就问起。
出租车司机没想到拉了这么个大客,想了想后比出个数字,“能去是能去,但是有点贵哦。”
应春晚晃过那五根手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价格,同时心里又漫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在肉疼这五张红艳艳的票子,还条件反射地计算了下自己要省吃俭用多少顿能换回来。
这有点奇怪,他家里虽然不是刘薇刘芜那种中产家庭,但也是不愁吃不愁穿的小康之家,应翎和宋承天对他更是大方得很,从来没有短过他的零花钱。
他不应该有这种长年累月节俭之下才会生出来的情绪,这很奇怪。
初春微寒,应春晚缩了缩脖子,倚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飞驰而过。
或许建设到一定程度的城市,在水泥钢筋的环绕之下最终都会呈现高度相似的样子。他倚在车窗旁一路看下来,每一处街道拐角都有些似曾相识的影子。
出租车载着他停在一处巍峨山脚下,“这就是了,小伙子量力而行哈,这儿爬上去挺费力气的。”
应春晚轻声谢过,带着自己的包走上延绵不断的青石阶上,最上面山顶是一处光华四溢的大殿群,在阳光下泛着一轮金边。
他专注地一步一步踏着青石阶走上去,抱着心里那点自己都不明白的执着,踩着生了些许青苔的青砖。
司机所言非虚,这座山并不陡峭,但要上去的路程绝对不算近。应春晚埋头走了个把小时后,才到达外面的宽阔煊赫的道场。
他随手擦了下汗,喘了口气。
上面的香客更多,四处都有人或是拿着香或是拿着愿签走过。
应春晚在人群中站了会儿,生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格格不入感,好像他是闯入这里的无关外人,又或者这里并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这什么...呃!”身旁有个穿连帽衫的游客捏着自己手中的愿签匆匆而过,不小心撞到了站着发愣的应春晚,帽子下露出一张俊逸但此刻又有些慌张的脸。
男生手里的那张愿签飘落,落在地上,是一张寺院道观大抵都会有的一种签纸,说不上准不准,但会根据注解配上一句判语,多数都是些耳熟能详的诗词。
这张似乎是姻缘签,应春晚俯身捡起来的时候隐约瞥到上面一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眼睫动了动,将捡起的愿签递给面前尴尬地满面通红的男生。
那个男生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愿签会被人看到,找补似地嘟囔了句,“这北山寺净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应春晚一愣,抬头看向面前的男生道,“北山寺?这里不是东山吗?”
那个男生也是被问得怔了一下,挠了挠头,“不是啊,这里是北山,东山在另一边,离这里还挺远的。”
应春晚心里一空,垂下的手指微蜷,慢慢抿了下唇。
去趟东山,本来不至于费这么多功夫,就好像有什么在阻止他去东山一样。
对面的男生大概是发觉应春晚脸色有点怪,OO@@把那张愿签收好,酝酿了一下后开口,“你,呃,你是要去东山吗?这边城里难找到愿意去东山的车,要不我们俩拼个车?我也要去东山。”
应春晚唰一下抬头,把还在纠结自己语气的男生给吓了一跳,“我...就是说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事,啊哈哈哈哈。”
应春晚摇摇头,“我们拼车吧。”
那个男生这才放下心,又忍不住拉了拉连帽的系带。“昂,我叫应平,你叫什么?”
他礼貌地微微笑了笑,“应春晚。”
两个人准备下去时他犹豫了一下,“你不抽个签什么的吗?好不容易来一趟,看相抽签什么的是北山寺特色。”
应春晚原本满心想着快点去东山,但听应平这么一说,忽然又鬼使神差一般地停住脚步,点了点头。
他跟着应平转身穿过大殿,走过蜿蜒长廊,跨过一间又一间茶室,不知道走了多久,停在一处略微有点古旧的小殿前。
抽签似乎并不必要走这么深,这个念头在应春晚脑海里盘旋着,似乎在提醒他这一整件事情有多奇怪。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轻声细语地鼓励着他,促使他伸出手来推开那间小殿的门。
满室空寂,层层供桌供了一整面墙的灵位牌位,掩在悠然缥缈的香雾后面,上面的字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