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习惯
两个人前几天的行程基本上就是以休闲娱乐为主，没有什么特别严格的时间安排。但是到了看食材、逛市场的事情上，就不得不起个大早。
天不亮乔湘楠就起床洗漱了。还好鹭屿天气暖和，这要是北城的冬天，说什么她也是起不来的。令人意外的是，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邓聿的房门也开了，有灯光从门缝里洒出来。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去：“你也起来了……”
话刚说一半，看到邓聿的打扮她彻底僵在原地。一身同花色的短袖短裤绵绸衬衣套装，天蓝的底色上印满了花哨的椰子树和热带植物。
“搞什么啊。你这是上哪弄的？”他们这几天一直在一起，乔湘楠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身。
“不好看吗？外婆给我准备的岛服，入乡随俗嘛。”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做得交易，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你别告诉我你今天要穿这一身去市场。”
“不行吗，假装当地人，以免被宰。”
“你……”乔湘楠想说你不穿还好，穿上这一身反而更像游客了。她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镇子距离核心的食材市场还有十几公里的路途，必须抓紧时间了：“来不及了，先走吧。”
邓聿也不问他们要怎么去，乔湘楠走他就乖乖跟着。走出来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皮卡，他看着乔湘楠熟练的坐上驾驶位，招呼他快点上车，有点看呆了。记得当年他们还住在城东，一起买车的时候，乔湘楠还刚刚拿到驾照，车况稍微复杂一点的地方她就会特别紧张。
“这是哪来的车。”邓聿擡腿迈上副驾驶：“你现在都能开这种车了。”
“这是隔壁大叔拉鱼的车，大家十几年的邻居了。他不用的时候，我偶尔会借来开一开，回来的时候再帮他加满油。”乔湘楠说着，熟练的挂挡倒车，一打方向盘开上了环海公路。
邓聿看呆了，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t恤和短裤，几缕碎发从松垮挽起的发髻中滑落，没有化妆，脸上因为早起带着淡淡的倦容。在熹微的晨光里，邓聿觉得她特别像末日公路电影里，逃出生天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而他是沿途的将死之人，只是因为幸运才带着最后一口气上了她的车。
这么多年过去，乔湘楠变了很多，他也变了很多。但唯一不变的还是，不管乔湘楠做什么他都觉得厉害。
“你好厉害。”邓聿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出来，丝毫不吝啬的夸奖。
乔湘楠被他说的脸颊发烫。这样的口气实在是和郑豪太像，她不能忽视，不能不为之动容。明明一直挨着澎湃的大海，她却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干涩。她伸手按开收音机的开关，然后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帮我导航吧。”
清晨的公路静谧而孤独，在移动的居所里，两人并肩静坐，是逃亡路上彼此唯一的依靠。
邓聿本来想好好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但谁料到有点放松过头，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睁开眼先看到了窗外来往的人群，又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点油煎的香味。转过头看到乔湘楠坐在驾驶位，端着一个纸碗嗦粉。
“醒了。”乔湘楠见他醒来，把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早点送到他手里：“时间还早，吃点东西再去吧。”
“这是什么吗？”邓聿还有点懵，看着怀里两个打包碗，总觉得这个香味有点熟悉。
“炒粉和海白汤。路上随便买的。”
邓聿知道这两个单品，他原来在乔湘楠的小店里吃过。他拿起矿泉水灌了两口清了清口，然后打开塑料袋开始进食。
“好吃吗？还吃得习惯吗？”
“嗯，好吃。”邓聿咽下嘴里的食物：“但是感觉比你店里的差点。”
乔湘楠刚想说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味道，邓聿又接着问道：“你呢？”
“我？”
“嗯，你刚来北城的时候。还吃得习惯吗？”
乔湘楠愣住了。她想起了刚刚到北城读书的时候，她最不适应的就是饮食，对她来说北方的米饭太黏，炒菜太咸，汤汤水水也不是那个味道。甚至有段时间因为水土不服而难受的生病请假，好在她们烹饪专业有条件可以自己做点吃点，后面也渐渐适应了过来。
但这些年，除了外婆以外，邓聿是第一个关心她在北城生活会不会不习惯的人。
“还好，现在特别习惯。”乔湘楠说着，总感觉眼眶又开始没出息的温热，她拉开车门：“我下去透透气，你吃完再下来吧。”
自从开始筹备乔记鸡饭旗舰店起，乔湘楠几乎每年都会回到鹭屿环岛考察。岛上大大小小的渔港、市场和养殖场她都逛得差不多了，这里离外婆家最近，规模也大，她来的最多。
“还是差不多的东西。”乔湘楠轻车熟路地逛着市场，感觉和之前都还是差不多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新意，不由得叹了口气：“唉。”
与之相反，邓聿是第一次来这里，各色稀奇古怪的海鲜和菌类看得他兴致勃勃，一路边看边拍，乔湘楠还要给他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一上午下来，邓聿是过足了瘾，乔湘楠除了采样几个菌子以外一无所获。中午他们在附近的餐厅解决午饭，邓聿看着她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有想法了？”
乔湘楠摇了摇头，有点后悔前几天一个冲动放纵自己玩了那么多天：“鹭屿最特色的本土食材，一个是海鲜一个是鹭屿鸡，再加上这次采样的菌子，也许可以上一个‘山珍海味’系列。但是这样的只能说食材比较特别，远远谈不上创新。”
“没关系，慢慢想，还有时间。”
“也该回去了。可吟平时工作很辛苦了，总不能一直帮我盯着。”乔湘楠说着继续低头写字。
邓聿听到“回去”俩个字，感觉心脏微小的颤动了一下。他特别想问回北城之后，我们还能像这样见面一起吃饭吗？但他不敢问出口，他比谁都明白乔湘楠的退缩是为何，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段时间的和平都是因为这里是鹭屿，没有人在乎他是邓聿还是郑豪。
后面几天他们又一起转了几个地方，但鹭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短时间也诞生不出什么新鲜品种。这一通奔波下来，乔湘楠终于接受了现实，在食材上大概是找不到什么突破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周蕴和那句：“对于一家餐厅来说，食物和菜品才是灵魂，别人能在你这里吃到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东西才更关键。”
“怎么了乔乔，睡不着吗？”黑暗中，外婆的声音传来。
“抱歉外婆，吵醒了你吗？”
“我也没睡着呢。你有心事？和外婆说说？”
乔湘楠不想让她担心，把事情说得轻巧：“没事呢，就是有点不想不出要怎么创新菜单了。”
“没事，”外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慢想，我们乔乔最厉害了。小时候就爱看做菜的书，长大一点又自己研究起了鸡饭，后来还考到北城当了大厨师。肯定能想出来的。”
小时候。乔湘楠的思绪循着外婆的话回到了一些遥远的午后，不怎么清晰的记忆中出现了一个画面，捧着书本的自己，和空气中弥漫的饭香味。
“对了外婆，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做一个蒸鱼，味道好独特，我上大学之后还给同学们做过，他们都说好吃。
“那个啊，那个是我妈妈的妈妈教她的，她又教给我。我记得那个时候的鱼是……”外婆一边讲述过去的故事一边轻轻拍着乔湘楠的后背，她听着听着，眼皮就不自觉地开始打架，最后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难得一次睡到十点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上洒下一道金线，乔湘楠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有人交谈的声音，她起身掀开一点窗帘往外看去，邓聿正和外婆坐在院子里择菜，虽然听不起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外婆满脸都是难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