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合一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不能说明当今皇帝无子就和贵妃娘娘有关系。贵妃生的皇子养了四年,后死于明德第八年正月,同年冬五皇子、三公主诞生,说明皇帝并没有因为三皇子的死亡而悲痛得不能自已。
温念脸上出现些许困惑,她嘴唇微动正欲说什么,秦夫人却抬手阻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秦夫人道:“上次和你提了冷宫的事情却没有说全,这回便一道告诉你吧。相信你听完以后就会发自内心认同我所说的,皇帝对贵妃娘娘的特殊了。”
温念听了秦夫人的话,抿了口花茶,洗耳恭听:“请说。”
秦夫人于是叹了口长长的气,再开口语气竟然沉重了百倍,她慢慢述说着:“起先只是可惜。健健康康长到四岁的皇子说没就没。而且那个时候皇后刚刚诞下了太子,正是普天同庆的时候,其他皇子出事便不那么让人伤怀了――年幼夭折的皇嗣太多了,三皇子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但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二皇子去过皇后宫里看望太子殿下回来没多久就倒下了。生病的症状和当时三皇子一模一样。”秦夫人说到这儿,嘴巴无声张合几下,看起来是想找个合适的形容去描述当年的境况,但她没找着,只能简单粗暴地说出结局,“总之,五岁的二皇子死了,和他一母同胞的二公主随即生了一样的病,死了。伺候他们两个的下人因为同样的病症死了几个。”
温念捂着嘴,惊讶道:“这个传染的速度,是瘟疫!”
秦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杯底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瘟疫的一种,天花。”
“啊。”温念没有想到“瘟疫”其实是天花,“那……皇后娘娘?”
她想问是不是皇后做的,但是她马上又想到了那天在茶楼中被两个夫人称为怪物的太子殿下。
“没有人怀疑是皇后娘娘做的,也确实不可能是皇后娘娘做的,毕竟太子殿下年幼,为了太子殿下,她绝对不会在宫里放天花病源这种那么危险的东西。而且皇后娘娘要做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做的更加悄无声息。”秦夫人果然否认了,“这件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皇帝排除了皇后娘娘和深受天花其害的贵妃娘娘和二皇子生母燕妃娘娘之后,在宫里进行了大搜查,一路查到了无子的韩妃娘娘头上。皇帝一怒之下直接赐死了韩妃娘娘。”秦夫人道,“事情到这里本来应该要结束了,可是,宫里又死了大皇子。短短一个月,宫里就从数量众多的四个皇子变成了只剩下太子殿下一根独苗苗。皇帝怕太子殿下也没了,直接把皇后娘娘的栖凤宫布置成铁桶。如此,宫中风平浪静地渡过了两个月。”
“……”温念心想肯定是找错凶手了,在凶手过分嚣张却又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皇帝的做法是正确的。
“但是,两个月后的一天,皇帝带着二公主去皇后宫里和太子殿下玩耍……”秦夫人减缓了说话的语速。
温念打断了秦夫人的话,直接道:“二公主死了?”
秦夫人不恼温念贸然打断她的话,她点头回答道:“是,二公主去看过太子殿下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一个接着一个皇嗣的死亡在宫里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人们开始传起各种版本的流言,最主流的版本是皇帝不是明君,所以上天降下惩罚。说实在的,要不是众多皇嗣死去的消息压下来了,民间肯定也免不了流言四起,有心人很有可能会揭竿起义。”
“所以,皇子和公主们其实都是因为莫名其妙染上的天花死的,而不是像张贴在民间的讣告中说的在不同时间因各种理由离世。”温念想起了过去那些年陆续有来的讣告,她分析道:“也因此,皇帝才会一反常态在风调雨顺的明德第八年夏开祭坛向上天宣读罪己诏。”
“聪明。”秦夫人给了温念一个赞赏的眼神,她吸气继续说皇宫旧事:
“但罪己诏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同年冬天出生的五皇子、三公主刚满周岁便双双因天花去世。这会儿,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仿佛上天惩罚似的天花并不能怪在皇帝身上。他们总结出来一个可怕的现象,这些所有死去的皇子公主们发病前都曾面见过太子殿下。”
秦夫人用茶水润了嗓子往下说:“随即,钦天监送来了太子的命格。他们说,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肚子里头时被明德七年的汉城瘟疫冲散了龙气,早变成了会引来瘟疫克死亲人的怪物,降生下来的再也不是万民的太子了。”
听到这里,温念忍不住弯了唇角,勾成嘲讽的角度,钦天监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天花绝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能够造成的。不过她的意见没必要在秦夫人面前发表,她安静地等着秦夫人的下文。
秦夫人正在八卦的兴头上,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温念的表情变化,“迫于压力,皇帝把太子殿下移到了冷宫,禁止他出来,也禁止任何人见他。皇后却不信自己的孩子会克死亲人,她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哪怕皇帝威胁她要收回凤印,她也坚持住进了冷宫去照顾太子殿下。”
温念怔愣了片刻,她想起来那日茶楼所听――皇后死于瘟疫。她抬眼去和秦夫人对视,听见秦夫人说:“可是不信邪的皇后娘娘被自己的儿子克死了。不仅她死了,在冷宫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死了,只有太子殿下和陈泽升陈大人活了下来。”
“皇后娘娘死了,太子再也没有人庇护,深受失子之痛折磨的贵妃娘娘要求皇帝处决太子。皇帝在柳家一派施加的压力下强留了太子五年,但是,”秦夫人声音很轻,像是惋惜,“为了贵妃娘娘,皇上最后还是弑子了,他赐了毒酒给太子。去送酒的正是陈大人的师傅陈福,陈福送走了太子,带回了陈大人。”
“这件事对皇室的名声影响太大,因此一直没有对民间公布。皇后娘娘的死讯也因此隐瞒了下来。”秦夫人对整件事情做了最后的总结,“出于对贵妃娘娘的愧疚,皇帝独宠贵妃娘娘十多年,而且去年已经宣布他不会再有其他后代,日后的继承人将会从亲王的后代中选出。”
这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情,秦夫人说完便立即挥退了沉重感,气氛随着她的微笑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她笑眯了眼睛,脑内灵感一闪对温念提起:“G,对了,陈大人的名字也有故事在里头呢。他原本不叫现在这个名字。”
温念不介意秦夫人转移了话题,她提问:
“那他原本叫什么名字?现在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她渴望了解陈泽升的所有事情,从而真正融入他的生活中。
“陈夫人不如去问陈大人,我猜他很乐意亲口告诉你。”秦夫人抬手指了指门外,并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越俎代庖。
温念顺着秦夫人手指的方向往外面看,一眼看见了陈泽升和秦校尉。
这两人缓步朝前走着,越来越靠近她们,闲聊的声音渐慢慢变得清晰,只是还不等温念仔细听他们就结束了对话。
陈泽升比秦校尉多跨了几步,走到温念的面前:“娘子,我们要回家了。”
温念将杯子剩余的茶一口饮尽,站起身与秦夫人告辞:“多谢秦夫人盛情款待,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陈大人和陈夫人不留下一道用了午膳再走?”秦夫人留他们用午膳。
陈泽升主动开口拒绝了秦夫人的盛情邀请:“不了,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处理,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一家聚餐。”
秦校尉拱手道:“陈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特地往下官这儿跑一趟已经不易,下官不敢强留陈大人与陈夫人。”
“告辞。”陈泽升回以拱手礼。
马车之中,充满规律感和节奏感的马蹄声在温念耳边不停歇地响着。从秦府到督主府不算远的距离,却由于她心里存了事情,仿佛变得很远很远,漫长得她都要怀疑马车是不是往其他别的什么不知名的地方驶去了。
陈泽升发现了温念奇怪的焦躁状态,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他。他理了理袖摆,主动开口引导温念:“我看你与秦夫人聊得很开心,你们聊了什么?”
陈泽升的突然出声令沉思中的温念惊了一瞬,她回神之后笑了笑,借势把想问的问题问出口:“就随便聊了聊,对了,秦夫人提到说你有过曾用名,后来才改的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问完之后,她屏住了呼吸等陈泽升的回答――她不确实她和他的关系是否已经足够亲密到可以聊这个话题。
尽管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但陈泽升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回答了温念的疑问:“是真的。被师傅收养之前,我叫陈阿贵。也大概是因为相同的姓氏,师傅才会在见到尸体堆里的我之后仍旧兴起了要收养我的念头吧。”
“那名字是师傅后来帮你改的?”温念问他。
“不是。”陈泽升垂眼和她对视,双眸黑沉黑沉的,有点儿吓人,“泽升这个名字是贵妃娘娘赐的。当时皇上和贵妃娘娘谈论起了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思念和惋惜,心里大概不太高兴,为了羞辱太子殿下,她对皇上说‘泽升这个名字真好听,寓意也好,皇上起这个名字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吧?这么好的名字就这么跟着太子殿下尘归尘土归土未免可惜,不如……不如物尽其用,就赐给这个小太监吧!’她在人群中随意指了个人,刚好就是我。”
“……”温念怎么也想不到,陈泽升的名字居然会是太子的名字,她欲言又止,好久才组织好语言:“皇上没有拒绝?”
贵妃娘娘这是直接了当地踩皇室的脸面啊。
“皇上只想着怎么讨得贵妃娘娘欢心了。”陈泽升冷笑,对皇帝为了讨好贵妃娘娘连脸都不要的行为不屑一顾。
听到这儿,温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夫人要说贵妃娘娘比钱皇后成功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她看向陈泽升,眼底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被迫顶着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字,陈泽升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她问他:“那你有想过把自己的名字改回来吗?”
贵妃娘娘赐的名字,而且还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改掉,温念的意思是说:“比如我平常叫你……阿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