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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惊涛骇浪至

第五十二章惊涛骇浪至正统十四年夏,紫禁城太液池畔,当今天子,年仅二十二岁的朱祁镇扶着孙太后步至岸边。

迎着初夏的朝阳,孙太后驻足观望,远远看到碧波荡漾的池水中缓缓驶来一条巨型龙舟,龙舟巨大无比,上有穿廊、暖阁、殿楼,全部五彩描金。舟身落在龙背上,龙舟在太液池中行进时,龙的头、眼、口、爪、尾皆动。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金光闪耀的巨龙在水上行进,霎时间在场的妃嫔、宫女、太监皆叹为观止。

“母后,这是儿臣送给母后圣寿节的礼物!”头戴金冠身穿龙袍的朱祁镇面上是一派骄傲之色。

孙太后凝视着儿子的双眸,那明净纯洁的眼神,看着他如同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尽管心事满腹,此时也终于从唇角边缓缓漾出淡淡的微笑,“让皇上费心了。”

“母后,快上龙舟去看看,一会儿还有新鲜有趣的景致请母后观赏呢!”朱祁镇冲身后的太监总管,自己的心腹近臣王振使了个眼色,王振立即下去照办。

孙太后装作不察,在朱祁镇的引领下走上龙舟,步入龙腹正中的殿楼内,坐在金龙宴桌前,对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和手捧锦盒身穿彩衣的众宫女,孙太后刚想开口问询,忽听得从水中传来一阵曲子,听着像是《彩云追月》。

孙太后正在纳闷,只见池中水花翻涌,从对面驶来两艘由彩帛装饰的采莲小舟,小舟往来如飞,矫如鱼雁,更妙的是舟上的人一面唱着家乡的采莲曲,一面将大朵大朵粉色、白色的莲花采下抛向龙舟,此时曲音一转,又换成了《朝圣母》。

朱祁镇手捧一只莹润玲珑的玉如意送到孙太后面前,“母后,儿臣祝愿母后年年岁岁芳华依旧,身康体健事事如意!”

孙太后很是意外,多少年前,同样是在水上,她和朱瞻基也曾经拥有过一个难忘的生辰,只是那天没有礼物也没有祝福,有的只是彼此眼中浓浓的情意和化不开的柔情,以及一生相守的誓言。

而今天,他们的儿子依旧选择在水上为她庆生,她原本应该高兴,可是她心中却十分不安。

池里的荷花有的已经盛开了,露出了金黄的花蕊和嫩黄的小莲蓬;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看上去好像是娇羞的少女。

碧绿的荷叶映衬着百态的荷花,或是粉嫩可爱,或是莹白如玉,或是舒展怒放,或是花苞初绽,此情此景勾起往昔多少爱恨离愁,孙太后眼中渐渐湿润起来。

礼花炮突然响起,脚下的龙舟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朱祁镇身子不稳,手中的玉如意脱手而出,向一旁的地上飞去。

“母后!”朱祁镇面色发白,闭上了眼睛。

母后的生辰,象征母后安康长寿的玉如意如果摔碎了,那实在不是什么好彩头!难道会是凶兆?

朱祁镇慌了神。

“扑通”一声,一个身影斜着飞了过去,淡碧色的素衣纱裙如同一片莲叶,将那莹润的玉如意包裹在怀中稳妥极了,而她则平躺在船板上身子微微欠起,粉面微红,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摆了一个极好看的造型,眼睛只盯着怀里的玉如意,“还好还好,完好无损!”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的出场惊险至极,同样也媚惑至极,朱祁镇仔细一看,竟是位二八年华的俏佳人,看衣着像是孙太后身边得宠的近侍宫女,模样俏极了,可人却眼生得很。

“好了贞儿,还不快起来!”孙太后轻声责道。

朱祁镇心中暗想,原来她叫贞儿。

她立即跃身而起,就像水中摇曳的一尾小鱼,灵动极了。她怀抱玉如意走到朱祁镇面前,深深福礼,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如三春之桃,娇如莺啼的声音悄然响起:“贞儿见过皇上,皇上的玉如意完璧归赵。”

朱祁镇的手伸了出去,却没有去接那柄如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被母后唤作“贞儿”的宫女吸引住了。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贞儿,贞儿,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难道是当年跟在皇姐身边跑前跑后的那个娇小瘦弱的小可怜?听说她是被皇姐和母后从长安宫里救出来的小宫女。只记得她头发枯黄,面色灰白,长得虽然清秀,但是在姿容娇美的后宫三千佳丽中,她原本就是个柴禾妞,真的是她吗?

光阴荏苒,她居然长成了如此国色天香的俏模样,朱祁镇看得有些痴了。

“这哪里是皇上的玉如意,这是母后的吉祥!”一个柔柔的声音自船尾传来,此一语立即惊醒了朱祁镇。

步入殿阁之中的正是朱祁镇的钱皇后,一身大红凤袍衬托着她高挑丰美的身姿,高高盘起的流云髻上金钗耀眼珠翠环绕,说不出的雍荣与华贵,这派头似乎已然超越了坐在上首的孙太后。

“臣媳来迟,还望母后恕罪!”她从万贞儿手中接过玉如意捧给孙太后,“这柄玉如意实在难得,是皇上请来的一位世外高人说是西域昆仑山上近日将有祥瑞降临,皇上派人去寻,在万丈雪山的冰峰之巅果然寻得了此物,母后可一定要妥为珍藏。”

孙太后目光一扫,唇边露出些许的笑容,“让皇后费心了!”

“母后哪里话,孝顺母后原就是臣媳的本分!”钱皇后坐在上首,侍女们分别给太后及帝后奉上香茶果品,池中也开始了各式的表演。

朱祁镇的目光飘忽在池中的彩舟之上,船上有乐人抚琴,也有扮成采莲女的宫人应声而舞,衬着池中或白或粉的大片莲花,仿佛人间仙境,天上瑶池,让人乐而忘忧。

仿佛不经意的一瞥,他的目光追逐着那抹碧色的身影,她悄悄站在孙太后身后,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圣洁极了。在金光闪闪的殿阁内,在彩衣飘飘香风阵阵的后宫佳丽当中,她是那样地出众,朱祁镇似乎闻到了她身上那隐隐传来的沁人心脾的暗香,不由心旌荡漾,浮想联翩。

借着举杯品茶之际,钱皇后凤目微扫,将朱祁镇与万贞儿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她突然笑了,她对孙太后耳语道:“母后莫不是有什么仙法?怎么什么样的女孩到了母后宫里都能脱胎换骨?原本只是平淡无奇的宫女,可不出几日就会变得美如天仙、光华耀眼,真让人自叹不如。母后也教教儿臣,省得日后越来越蠢笨,让皇上嫌弃。”

此语一出,朱祁镇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似嗔非嗔地看了钱皇后一眼,又拿余光偷瞄着万贞儿。

孙太后原本心事满满,此时强压着不悦淡淡说道:“皇后不必笑侃,你对皇上的诸般好,皇上心里都知道。这宫女也好,六宫妃嫔也罢,都由你统驭,如何调教,自然由你做主。”

钱皇后不知是没听出孙太后的弦外之音,还是真的太过执着,竟然开口说道:“可是臣媳就是调教不出像贞儿这样伶俐的丫头,不如请母后把贞儿赐给臣媳,以便让臣媳好好学学,否则说不定哪天这皇后就做不得了。”

此言一出,孙太后脸色微变。朱祁镇看了暗呼不好,这钱皇后也太没心眼了,这样的话也是能说出来玩笑的吗?

钱皇后一心想的是西宫的贵人周氏已然为朱祁镇生下了皇长子,而自己入宫也已经七八年了,皇上虽然圣宠不断,但迟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眼瞅着周氏越来越得宠,心中正暗暗着急,如今看到太后身边的万贞儿,突然心生一计:“借力打力”,一方面可以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与贤良,另一方面能以万贞儿分去周氏的隆宠,为自己怀上龙嗣赢得时间。这才是万全之策。

看她面上似笑非笑,眼神闪烁不定,孙太后便明白了七八分,她淡淡说道:“贞儿是个实心眼的傻丫头,跟在皇后面前少不了要应对一些大场面,怕是难免会有越礼之处。况且哀家早就对仁寿宫的宫女说过,都老实本分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这样才能太太平平地挨到岁数放出宫去,仁寿宫里是不会出什么娇客和主子的。再有,这皇后之位能不能做得稳,不靠脸蛋,靠的是德行。”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孙太后是不放人,同时也敲打了皇上和皇后,不要打仁寿宫宫女的主意。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朱祁镇不由瞪了钱皇后一眼,母后难得回宫,好不容易哄她老人家开心开心,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还说些招三不招四的话惹母后不高兴。

“好了,皇上和皇后的孝心,哀家领了,今儿有些倦了,就先回宫歇息了。”孙太后撂下这句话,便领着万贞儿、湘汀等人姗姗而去。

钱皇后脸涨得通红,被皇太后当着满船的妃嫔不软不硬地暗训了一通,真是有些不服气。朱祁镇瞥了她一眼,低声说道:“知道你是八抬大轿从乾清门抬进来的正牌皇后,也不用老拿话来刺人吧?我母后是父皇的继后没错,可是宫门内外,皇族亲眷、文臣武将都尊她、敬她,如同元后,就是因为她的才学德行,你却偏偏拿这个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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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皇后这才猛然惊醒,她眼中满是惊色,不由伸手紧拉着朱祁镇的龙袍,“皇上,您最了解臣妾了,臣妾不是那样有心计的人,就算是,也不会用在母后身上呀!臣妾刚刚说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唉!”朱祁镇望着碧波荡漾的太液池叹息道,“你呀,亏得皇祖母还说你敦厚贤良,你也忒直爽了!”

钱皇后面色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紧紧地依偎在朱祁镇身边。她早就从旧宫人的口中知道了那些发生在宣德年间孙太后与废后胡善祥之间的是是非非,她也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坐上后位,是那位一直对孙太后心存不满的太皇太后张氏钦定的。在整个立后的过程中,太皇太后张氏根本没有给孙太后说话表态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她这个皇后自然不会入孙太后的眼,讨得她的欢心。可是如今,太皇太后早已作古人,在这偌大的禁宫中,没有了皇太后的支持与庇佑,她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她费心筹谋之时,仁寿宫清心斋庭院内的廊子下面,孙太后歪躺在春凳上以一把素面团扇蒙着脸,这令任何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有这样,她才能静静地独自想着心事。一阵微风吹过,不远处的那片小竹林发出有节奏的沙沙鸣响,就像美妙的乐音盈盈飘来。

就在这自然之灵赐予的天籁之音中,一阵脚步声让她突然警醒过来,“怎么样?”

来人正是阮浪,他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无妨,想是太后过虑了!”

“哦?”孙太后指了指一旁的竹椅,“坐下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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