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旭日
禀报旭日
九幽界与现世的缝隙之间,光影扭曲,死寂无声,旭日。
齐子轩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从一面布满苔藓的古旧石壁中析出,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几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阴影深处那座蛰伏的黑色殿宇,无相殿走去。
殿内空旷幽深,只有几盏幽绿色的魂灯提供着微弱光源。高处的黑色骨座空着。
但在骨座之下,如同融入阴影本身般,静立着两个身影。
左侧一人,纯白宽袍,脸上覆盖着一张嘴角大幅上扬、弧度僵硬诡异的笑脸面具,正是无相的心腹——“白”。
右侧一人,玄色袍服,脸上是嘴角下垂、泪痕清晰的哭脸面具,乃是另一位心腹——“玄”。
两人皆无声无息,连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如同冰冷的雕塑。
齐子轩在离他们尚有十步距离时便停下,微微躬身,语气收敛了所有轻佻:“属下齐子轩,归来复命。”
空旷的大殿里,一个平淡、中性、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说。”
正是“无相”的声音。
齐子轩保持姿势,语速平稳:“已确认,‘绯刃’明世因,确在顺谛宗内,且已成为容丞亲传弟子。容丞对其看管甚严,出入同行,暂无下手良机。”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在鬼市偶遇明世因随容丞出行,试探其态度,其对组织似有惧意,但并无回归之心,且……似乎依仗容丞庇护,有恃无恐。”
话音刚落,站在“白”与“玄”稍前位置的一位儒雅文士缓缓擡起头。他手持玉简,神情平静,正是负责组织情报与内务的“白执事”。
“容丞……”
白执事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顺谛宗下一代的核心,竟会收留我旭日的刺客,倒是耐人寻味。是狂妄自信,还是另有所图?”
他看向齐子轩:“可知容丞为何去鬼市?”
“似在寻找‘冥灵魄’。”齐子轩答道。
白执事指尖轻轻敲击玉简,沉吟片刻,方才对虚空道:“首领,明世因之事,眼下棘手。动他,必触怒容丞,与顺谛正面冲突,代价非小。不动,则恐寒了其他执行者的心,且其知晓组织不少秘辛,终是隐患。”
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做出决断,没有丝毫犹豫:
“既入顺谛,便暂非旭日之刃。静观其变。”
“是。”
白执事微微颔首,并无异议。
无相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传令‘行者’,近期任务,避开顺谛相关。”
“是。”白执事再次应道。
“至于明世因……”
无相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评估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其名,暂挂息影册。容丞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待其价值耗尽,或离开顺谛庇护之日,便是行者出动之时。”
“息影册”,意味着名字的主人已被组织暂时搁置、遗忘,但并非赦免,只是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清除时机。
命令已下,清晰冷酷。
齐子轩低头:“属下明白。”
他知道,这意味着组织暂时不会对明世因采取行动,但也彻底断绝了明世因回归的任何可能。
他就像一件被暂时存放在危险邻居家的物品,一旦被扔出来,立刻就会被自家主人销毁。
“退下吧。”无相的声音最后道。
齐子轩不再多言,躬身行礼,身影缓缓向后退去,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殿的阴影之中。
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魂灯幽绿的光芒,映照着白执事平静无波的脸,以及那两张永恒的笑脸与哭脸面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相殿”的命令,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渠道,精准地传递到了“行者”凌子期的所在。
此刻,他并不在那阴森的旭日,而是在人间界一家最喧嚣繁华的酒楼屋顶上。
翘着二郎腿,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一边听着下方街市的嘈杂人声,一边对着月亮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忽然,他腰间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玄牌微微震动了一下,一道冰冷无波的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正是关于明世因处置的决断。
“静观其变?”
“避开顺谛?”
“名挂‘息影册’?”
凌子期灌酒的动作顿住了。
下一秒,他猛地坐直身体,俊朗却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和浓浓的不爽。
“操!”
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暴躁,“什么意思?老子的活儿就这么没了?!一个绯级的小崽子,叛投了宗门,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他?还‘静观其变’?观他娘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