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自找苦吃……
这算不算自找苦吃……
怜香苑的后巷比前街阴暗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的脂粉香气,混合着角落垃圾的酸馊味,腻得人头晕。
高高的院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隐约能听到墙内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更衬得这后巷如同某种华丽袍子底下爬满虱子的衬里。
齐子轩熟门熟路地摸到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小门前,左右张望了一下,屈指在门板上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几下。
等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油腻坎肩、满脸精明相的龟公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打量门外三人,目光在明世因扎眼的红衣和谢灵宇过于清俊温润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语气带着惯有的挑剔和盘算:“干什么的?”
齐子轩立刻堆起笑脸,上前一步,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压低声音道:“王管事?是刘牙婆让我们来的,说是苑里新进的人手……”
那王管事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色稍霁,但依旧皱着眉:“刘婆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就两个吗?怎么来了三个?”他尤其怀疑地看了看一身贵气、明显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谢灵宇,“这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活?”
谢灵宇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明世因心里正憋着对“调教”的火,见状眉毛一竖,刚要开口怼回去,齐子轩赶紧在背后掐了他一把,抢着笑道:“王管事好眼力!这位是……是我远房表弟,家里遭了难,实在没法子了,求刘婆婆好歹给条活路,您看……他模样还周正,学东西也快……”
他一边说,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块稍大点的银子。
王管事哼了一声,捏了捏银子,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侧身让开通道:“算你们运气好,正好缺几个打杂的。进来吧,都机灵点!别冲撞了贵人!”他特意警告地瞪了谢灵宇一眼,“尤其是你!低着头,别乱看!”
三人低着头,鱼贯而入。
门后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墙壁斑驳,地上黏糊糊的。
脂粉香混合着更浓郁的男香和酒气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远处房间里传来的调笑声和软绵绵的唱曲声。
王管事领着他们七拐八绕,来到后院一排低矮的厢房前,推开其中一扇门:“就这儿,你们三个先挤挤。明天一早有人来教规矩。”他丢下这句话,便揣着银子晃晃悠悠地走了。
房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屋里只有一张通铺,散发着霉味和汗味,空气污浊。
明世因立刻嫌恶地捂住鼻子:“这什么破地方!”他踢了踢那看起来就不干净的铺盖,“比我们苗疆的虫窝还难闻!”
谢灵宇也微微蹙眉,但他更关心别的:“齐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去打探吗?”
齐子轩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回来低声道:“急什么?刚进来就乱跑,生怕别人不起疑?”他指了指通铺,“先歇会儿,等夜深人静再说。这地方我熟,半夜‘忙’得很,没人会注意咱们。”
明世因烦躁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歇什么歇?一想到那个死龟公说的‘教规矩’我就来气!小爷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门外走廊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阴柔的嗓音:
“王管事说新来的就安置在这屋?哼,也不知是什么歪瓜裂枣,别又是什么都不懂、需要费大力气收拾的货色……”
那“收拾”二字,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黏腻感。
脚步声在他们门口停下。
屋内的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明世因脸上的烦躁瞬间化为警惕,手下意识地摸向藏着的蛊虫。
谢灵宇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门口。
齐子轩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无声地对他们做了个“见机行事”的口型。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绛紫色绸衫、面白无须、眼角眉梢带着刻薄媚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条丝帕。
他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屋内三人,在看到明世因和谢灵宇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
“哟,”
他拖长了调子,丝帕掩着嘴,“这次送来的……倒是有两个好坯子。”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明显最扎眼、也最不服管束的明世因身上,嘴角勾起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你,对,就你,这红衣服的。”他用丝帕指向明世因,“跟我过来。妈妈我先亲自给你‘讲讲规矩’。”
“讲规矩”三个字被他咬得又慢又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某种隐晦的威胁。
屋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谢灵宇脸色更白,下意识地往齐子轩身边靠了靠。
齐子轩脸上那点玩世不恭也收敛了,眼神微沉,上前半步,似乎想开口周旋。
明世因心里那根弦猛地绷紧,一股邪火混着警惕直冲头顶。
他几乎能想象到跟这个人出去后会面临什么“规矩”。
苗疆蛊师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手指在袖中猛地扣住一枚坚硬的蛊壳,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扭曲的笑,声音干巴巴地:
“那个……妈妈……是吧?您……您一看就是大忙人!这种小事,哪敢劳烦您亲自费心?我们……我们自个儿学,保证学得快!绝不给您添麻烦!”
那被称作“妈妈”的男人眉毛一挑,似乎没想到这新来的如此“不懂事”,竟敢推拒。
他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丝帕轻轻甩了一下,声音也沉了几分:“在这儿,我的话就是规矩。让你过来,就乖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