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墓碑
水母墓碑
庄明燊愣愣地看他:“林砚周……”
林砚周朝许盛言深沉地看去,见对方半天不为所动,才咬牙道:“陈聿找你。”
许盛言如梦初醒,旋即应了几声,跨进别墅。
“诶……”庄明燊还欲再拦。
林砚周跨步,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语气转厉:“你姐应该告诉过你,我大你三个月,你理应叫我一声哥。”
庄明燊笑了:“林砚周你有病吧?”
许盛言并未走远,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想,他分明也长林砚周五岁,怎么从来没听对方叫过他一声哥……
回到房间,许盛言冲完澡后躺在床上,拿着手机辗转反侧,他一次次点开林砚周的对话框,又一次次返回,删删减减,最后什么都没有发出。
解释,好像显得多余又多情。
他丢了手机,拉灯入睡。
海岛的阳光格外锋利,割破窗帘不留余地地唤醒每一个贪睡的人,有人昨晚玩得太晚,临近中午这会儿还没起,陈聿精力旺盛,便组了几个早起的朋友做spa去了。
回来时,正好碰见吃完早午饭的许盛言。
他说自己刚刚在路上遇见一只好大的水母,水汪汪的,要是做凉拌海蜇的话太老了,搬回海里又碎得七零八块,于是就地埋了起来,扬言支持生态循环,还给立了一根树枝。
许盛言:“……”
“你要不要看看,我真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母,之前浮潜顶多也就只见过这么大的。”陈聿一边说,一边给他比划。
比起这个,许盛言更担心:“你最好把树枝立高点,以确保来往的人都能看见。”
然而,陈聿的关注点显然不一样:“那到底是海月水母还是斑点水母啊,可惜蜇皮上的花纹都晒化了,不然我一定叫你去看看。”
“不论是海月还是斑点,我想知道你用手碰他了吗。”海岛医疗匮乏,若真被蜇中毒了,许盛言还得和他哥想办法把人送澳洲去,国外就医也比较麻烦。
“我又不傻,看见它的时候,都快化成鼻涕了。”
“喂——”
身后的玻璃门突然拉开,几人汗毛直立,一道穿着睡袍的慵懒身影出现,发梢闲散。
许盛言胸腔一紧。
林砚周的手指扶在门沿:“大早上吵什么?”
他扫过面前众人,眉宇略微不满:“又是你,陈聿。”
陈聿:“又?”
海岛气候潮热,林砚周只披了件宽松的外袍在身上,里面的睡裤若隐若现,晃在腰间十分出格,他常年健身,浑身的肌肉线条很好看,但并不过度,是观赏度特别高的那类。
海风时不时吹过来,隔靴搔痒掀起一点,绕得人心惶惶。
睡裤太薄,也太明显……许盛言鄙夷地将那些心思压制,眼神却比想法诚实,完全不受控制地看过去,他站在最后面,喉咙不自觉滚动。
这么多年过去,他睡觉还是不太爱穿衣服。
拳心猛地收紧,许盛言飞速瞥开目光,在心底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又在想什么……
陈聿东张西望朝屋内打量:“阿周,你住这儿?”
林砚周抱手靠在门框边,不想回答他的蠢问题,满脸都是被吵醒的起床气。
“啊——艹!”
一声哀嚎从海滩边传来。
无数个脑袋纷纷遁声望去,隔着各种热带绿植,众人在白沙滩上看到了一个抱着脚直跳的狼狈身影。
陈聿只犹豫一秒,顿然醒悟:“……哥!!”
他飞速起身奔向海岸边,嘴里一个劲地默诵“完了完了完了”。
许盛言金口玉言,言出法随……成功预判出“水母墓碑”的受害者。
海岸边,已经出现了数句不堪入耳的责骂,陈聿急得左右为难,更多人赶过去,围在那头帮忙。
见林砚周满脸疑惑,他只好用听起来不那么滑稽,让人知道他并非开玩笑的语气道:“陈聿在海边捡到一只大水母,埋起来了。”
原本他认为林砚周会觉得自己在说胡话,没想到对方沉吟片刻,开口道:“为什么埋起来?”
许盛言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因为……”
林砚周很认真地看他。
他要怎么说,总不能讲陈聿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还童心未泯,给水母在沙滩边修了个陵墓,这听起来更像是学龄前绘本的开智故事,太扯了。
但当他擡头去看林砚周的眼神,竟然从中读到了一丝诚恳,好奇怪。
于是,许盛言也跟喝醉了一样,也稀里糊涂道:“因为,水母被冲到了岸边,死掉了。”
“哦。”林砚周站起身,佯装不经意看向海岸,在关上门之前随口道,“水母墓碑。”
等许盛言彻底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时,露台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水母墓碑,许盛言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是林砚周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