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伪善的徐皎然
被方信尤耽误了一会儿,赶到宿州天已经黑了。
入夜之后,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的土地丝丝儿往人腿上卷着暑气。马踩着凌乱的步子往最近的村庄走。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长雷长雨总觉得身后有眼睛盯着,悉悉索索的,似是夜里的野兽。
怕夜宿荒野不安全,徐皎然做主去村庄里借宿。
进了村子,家家户户都闭门塞户的,甚少见着人影儿在屋外纳凉。长雨与车夫面面相窥,觉得奇怪,心默默提了起来。宿州这条道儿他们走过不知多少回,头一次遇到这怪异的情况。
“都打起精神来。”
长雷听觉灵敏,率先警告道:“车后头有东西坠着,都看好了财物!”
一行人往从村口的小路往里走,手里的武器都拿稳了。这村子是宿州官道下面一个大村落,住了几百户人家。可是从村头走到存中间,也没见哪家还亮着灯火。黑黢黢的,静悄悄的。
越往深处走,就越安静。
这时候再嗅不出异常,就枉费了他们多年走南闯北了。长雷抬手做了个动作,徐府的下人迅速停下,慢慢靠近了马车,将两辆马车护在正中间。
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映照的路有些泛白光。
车内假寐的徐皎然睁开眼,对上阿尔列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漂亮少年像只黑夜里狩猎的狼,正竖着耳朵警惕地听车外的动静。
其实这个时辰不算晚,若仔细听,还能听到紧闭的门后头喁喁私语的声音。
长雨做了个手势,徐府一众人在原地待命。他则自己走到一户方才还传出声响的人家的院门前,上去试探地敲了门。
一下两下,没人应声。
正准备继续敲,就听里头传来一个绷紧的声音:“谁呀?”
长雨回头看了眼众人,低声将大致情况交代了,而后表示借宿的愿望。长雨走了这一路自然察觉了这个村子似乎在惧怕什么,他说了一长段话,力求温和无害。说完了,便俯首倾听屋里的回应。
然而方才还有人应,这时候人声儿却湮灭了下去。
又等了一会儿,他只好再敲。
哪知这才敲了两下,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再一回头看,就见月光下乌泱泱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跟蝗虫似得从角落里涌出来。个个手里拿着棍棒或者柴刀,盯着徐府一行人的眼神像盯着一块大肥肉。
“怎么回事儿?”
元玉等了许久不见长雨回来,掀了车帘打量出去。这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外头的一群人见马车里冒出个细皮嫩肉的姑娘,那眼神就更肆无忌惮。他们从北边一路抢砸打过来,早就把那点子胆怯踩碎扔了。即便看到马车边为了十几个壮实的汉子也半分不惧。
“把车里的粮食和银两交出来!”
领头的一个人高马大的方脸汉子,凶神恶煞地叫嚷:“快点,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麻溜地双手奉上,别逼俺们动手!”
这是遇到流匪了。
一行人顿时严肃起来。元玉手一抬,围在马车四周的下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蹭地就拔了刀。白晃晃的刀光在月色下像亟待舔血的鬼影,十分}人。对面流匪被恫吓,胆小些的立即后退一步。
“妈了个巴子啊,退什么!啊!”
“俺们一路抢过来,什么人没见过?”领头人怒起,“她们就十来个人,车里还有累赘。咱们这儿五十多个人,怕个屁!”说着,立即有几人抄起柴刀,大叫着像马车冲过来。
眨眼的功夫,跟徐府的下人打成一团。
徐皎然端坐在车窗边,冷冷地盯着这群人。这些乌合之众个个面黄肌瘦的,与其说是流匪不如说是流民。看穿着,听口音,她差不多猜到这群人的来处。北边的流民开始弃地南下,看来旱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她眼里戾气渐闪,户部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到底只是乌合之众,横冲直撞也抵不过受过训练刀下见过血的徐府下人。不出一刻钟,五十多个人就全部被收拾了。
“不用杀人,”徐皎然放下车帘,嗓音淡淡,“活捉。”
徐皎然虽不在乎多杀几个人,却不会轻易对百姓出手。
长雷应声,手腕一转,换了刀背。他速度快,动手间只看得到残影。没一会儿,就全部赶到一处包围了起来。
直到徐皎然一行人将流匪收拾了,村落里的村民才敢发出声儿。没一会儿,村子一家接着一家地亮起了灯火。
长雨敲门的那一家,是一家四代同堂的兴旺人家。开门的是个矮胖的妇人,她头伸在门口扒着门,对上长雨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村里近来窜进一帮子强盗。开了门就□□,入了夜,实在不敢开门。”
长雨瞥了她一眼,叫她稍等,去请自家主子下马车。
火把亮起来,附近的村民趴在门缝里将路中间的事儿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害人的东西被收拾了,他们自然不再躲,结伴出来瞧瞧。徐皎然下了马车,一个看起来有些威望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上前询问清来人目的之后,村民簇拥着一行人去村长家。
大致的情形与徐皎然猜测的差不多。
这群人流窜到宿州已经又一个多月了,一冲进来就抢东西。村民们不堪其扰,反抗也反抗过,报官也报官了。都是一群饿疯了的末路之徒,硬抗也没用。到今日为止,没有人来处理过此事。
村长叹气:“官府不管,我们也是没法子想。”
打不过,赶不走,只能躲着。
“只有村子里受害?”徐皎然皱眉,“其他村子呢?可都是这个情况?”
“邢家村,王家庄都一样。”村民苦不堪言,“我们村里还算好的。村子大,人多,盗匪不敢太猖狂。王家庄可就遭了大殃了。原不过一个小村子,紧紧巴巴地六十户人。听说打死了好几个人。”
“唉,今年收成不好。”
有人说话了,“饿死人可不就容易,招贼么?”
“我们南方的还好些,本就水多,辛苦些绕远路去挑水,还能混一口口粮。北边就不行了,听说好多河都水见底了。”有人无限唏嘘,“别说给田里灌水了,就是自家喝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