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找到了。”
封在壁画中的月轮连篇串联,十个月影衔接合并,化作一轮圆月高高飞向天空,闪烁反转成浓烈的太阳,恰此时光芒万丈。
“哒叭”太阳坠地,化作一个盒子从壁画中掉出。
孔宣眉梢轻扬,脸上的得意直白勾画唇角上扬,他一把把盒子拿起,兴奋地欢呼出声。
“鸦,我找到了,快看啊!”
他蹦蹦跳跳地跑向陆压,冲着他的背影轻轻撞了一下,俏皮地歪过脑袋朝他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狡黠。
陆压一动不动,孔宣顿时疑惑,视线在周围乱飘,凶巴巴地四处搜寻:“嗯?你在看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满墙模糊的壁画。
“啊,你在看这个啊。”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像是在看什么事不关己、不感兴趣的东西,眼神飞速掠过了,无趣味地把目光落在陆压身上。
他目光专注,眉眼带笑,凌厉张扬的眉眼更是神飞气扬,翘起唇角一个劲地把手里的箱子拿给陆压看。
陆压眼睛转动一瞬,目光清冷绮丽地转向他,追随着孔宣的身影。
这一瞬间,他的目光掺入极其深沉的晦暗,磁性的嗓音低沉极了。
“这些壁画,都是你吗?”他抚摸过那些极尽工笔的墙绘,仿佛摸索到了千年前的缱绻爱意。
壁画并不连贯,每一副都极具工笔,以极致绮丽的工笔将一尊孔雀法身描绘,即便时间过去壁画褪色,这份爱意依旧历久弥新。
一眼望去五色壁画繁复华丽,联翩散去万千光华,唯有漫漫孔雀羽依旧环绕神人身侧,回护缱绻。
传说中孔雀作恶多端、肆意妄为,佛以身渡厄,于是他吞佛而死,佛从他的脊骨破体而出,他被佛祖渡化,披上佛衣彩石被尊众佛之母,号孔雀明王。
“孔雀明王……”陆压低声呢喃。
“鸦,你不要翻我旧账!”孔宣气鼓鼓的,唇角抿得发直,低声哼了一声,有点心虚又有点不高兴,尾音婉转低落。
当然,孔宣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在当年也算是一等一的祸害。
他看不上金鹏的下作,只因他强大妄为、张扬跋扈,想要什么自取就是,有人死了与他何干?
这对于孔宣来说是实打实的旧账,他吞佛而死,又因佛祖渡厄重生,被尊为佛母大金曜孔雀明王。
提这些往事,孔宣鼓了鼓腮帮子,连忙转到陆压面前,不许他看了。
“不许看!不许看!”他大声嚷嚷,又小声嘀咕起来:“痛死了,看着就幻痛,就知道画我黑历史,讨厌死了。”
被佛渡厄对孔宣来说可谓是阴影重重,背脊被整个撕开的痛苦令他辗转反侧,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来就不自觉发颤。
他那时夜夜梦魇,几乎无法入睡,睁眼闭眼都是那满天刺眼的佛光与诡谲凌乱的佛经。
他幻痛、幻听、幻视,在夜里不自觉哀嚎鸣叫,只觉每根骨头缝都在发痛。
好痛……
好痛……
泥塑金裹,将他塑造成佛母、明王,那些华丽的珠宝与佛衣只会刺痛他的神经,压迫他的魂魄。
他痛苦不堪,神像上血泪斑斑。
然而人类叫好着孔雀大王的改邪归正,神鸟朋友们祝福他的信仰渐增,他的弟弟金鹏……
金鹏……
孔宣几乎想不起来金鹏那个时候在干什么,他只觉得自己一直痛苦,对于孤傲不逊的孔宣来说,泥塑金装只会打碎他的脊骨、模糊他的面容。
直到。
世界上唯一的三足金乌落在他身边。
日升月恒的轮回为他停滞,长久的月夜抚慰了他的痛苦,怜惜他所有的伤痕。
陆压与他同病相怜,亲眼目睹自己的九个兄弟被人类射杀的痛苦与愧疚曾长久地纠缠着他。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为什么只有他活了下来……
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冷漠寡言,他幼时失去了九个兄弟,还未长大父母就在大劫中相继死去。
他唯有守着清规戒律日日行善积德,以期死去兄弟们无忧无虑的来生。
即便是这点心愿也显得不合时宜。
他的兄弟们没有来生,十日同天的玩闹也化作无尽枷锁将他牢牢束缚。
抱团取暖也好,来当说客也好,什么都好。
唯有金乌与他舔舐伤口,唯有金乌慰他满身伤痛。
唯有金乌,教他怎么在佛教体系下摆烂混经费,干坏事怎么找佛教人兜底,怎么扯大旗当一个谁都不敢惹的大辈分老辈子,怎么供奉当明王吃供奉捞金身、壁画、信仰……
咳咳。
想到这里,孔宣的眼神越来越飘忽心虚,忍不住干咳几声,抱紧怀里的小盒子,张牙舞爪地催促。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我们快走,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