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格罗尼
尼格罗尼
时间迈入十月,热了半辈子的a市终于舍得降一点温,随夏生也愿意走出空调房,陪随兴歇、黎盼一同去饭后散散步。
九月底至十月初万分紧张的保研季,a大保研率不错,历史学院每年都有40%左右的保研名额。
保研面试那几天,学院紧张,学生紧张,随尔珍更紧张。
她的职位是讲师,已经有指导硕士生的资格,但没分配到名额。她博士阶段的导师,杜晋鹏先生年事渐高,去年开始便停止招收博士生,今年更是直接把硕士名额让给了她。中国古代史是历史系保研学生的热门选择方向,如无意外,随尔珍今年就要招收一个开山大弟子了。
敦煌学不是一个好学的领域,随尔珍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真正热爱敦煌学,并持续在这个领域深耕。尽管她知道,硕士生最后坚持学术道路的也是凤毛麟角,但她仍然对第一个学生抱有殷切的期待。
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学生绩点排名中上,因为性格比较内向,面试表现平平,但后续面谈中表现出来的学术热情意外地高。随尔珍一开始以为她联系自己是觉得新老师开盲盒好上岸,没成想她是真的去过敦煌,也的确对敦煌学感兴趣。
随尔珍激动不已,根据二人的谈话记录,连夜给学生列了个半年学习计划表出来。
随夏生制止她未果,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哼:“你发给她吧,马上她的学术热情就会熄灭,转头跟朋友抱怨自己找了个恶魔导师,然后上小x书警告所有保研生不要选新老师开盲盒。”
随尔珍没好气:“她亲口跟我说……”
“是是,她看过几本书,那又怎么了?拜托,她才大四上学期,毕业论文还没写,毕业旅行还没去,你就要让她每两周发一个读书报告给你?真是疯了。”
“这很难吗?”
“这不难吗?”
“我从本科开始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是每周。”
“那你是神经病。”
随尔珍扯出微笑,语气危险:“我劝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随夏生清清嗓子:“我说,你是勤劳努力奋进向上的随尔珍博士小姐,满意了吗?”
随尔珍:“滚。”
那封学习计划到底是没发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书单,底部有一句贴心的备注——
读书有感想要随时记录,也可以形成读书报告发送给我。我们及时交流,共同进步。
学生回复:好嘟好嘟,谢谢随老师![笑脸][鲜花][礼花][爱心]
随夏生评价:“她之前都不发这么多表情,说明已经快被你吓死了。”
随尔珍:“不会说话就闭嘴。”
和随尔珍比起来,沈静堂招收学生就没那么顺利了。敦煌学虽然难入门,但好歹是一个正经的纯文科。科技史则非常复合,研究内容经常跨学科。领域内众多大佬都是理工科出身,沈静堂自己也有一个机械工程的学士学位。
国内学生的培养路径是高中分科,大学选专业。历史系作为刻板印象里的纯文科,招收的学生绝大多数是政史地背景,进入大学后读卢梭读司马迁,除非选了沈静堂的课,不然不可能去读李约瑟和乔治·萨顿。
他第一个学生是个男生,外校考研进来的。本科学的是水利,邮件里也写着对科技史一片热忱。招进来后才知道他只想躺平,考研选历史是为了好回家乡做一名中学老师。
第二个就是江澄慧,本校保研,绩点优秀,脑子活络,天赋极高。她父亲是省重点高中知名的物理竞赛教师,从小看家里的物理学杂志长大,顶尖的科技史苗子。
但她的理想是进互联网公司,或者做一名旅游博主。
今年沈静堂压根没想在保研阶段招人,从夏令营到本校学生,没有一个学生的意向是科技史的。唯一一个发邮件给他的,感兴趣领域只写着明清社会经济史。
沈静堂直接给他回复:学校有更适合的老师。
然而到了名额分配阶段,出问题了。
有个本校学生,叫何凝的。她在面试前给三位老师发了意向邮件,还全都是宋史研究所的。
三位老师在办公室里碰到,聊起今年的学生,马上发现何凝广撒网。他们不便戳穿,但纷纷转头和别的学生洽谈起意向。
保研结果出来,何凝综合成绩过了录取线,但宋史方向的三位老师也都招到了心仪的学生,何凝一时陷入没有老师接收的尴尬境地。
尽管历史学院承诺,目前古代史方向所有有名额的老师都可以供她挑选,但她想学的宋史已经没有了。何凝心如死灰,一直拖到十月中旬,才给沈静堂发来一封邮件。
就这样,沈静堂莫名其妙招到了第三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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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的事,沈静堂会大致跟随夏生说一说,随夏生听完就算,很少发表什么意见。
跟随尔珍那是插科打诨,日常玩闹,跟沈静堂说什么,随夏生怕他真的会听。
何凝的事听过,随夏生问他:“你见过她了吗?她会不会不喜欢你呀?”
“来我办公室谈过,基础挺好的,但的确对我的方向不大了解。我让她自己挑选感兴趣的题目,不必非跟着我做。”
“她写宋史的文章,你也能指导吗?”
“研究生水平的话,肯定是没有问题。”
“这么厉害?”
“正常的,”沈静堂说,“不算很偏门的领域,你姐姐来也可以指导。”
“我说我男朋友好厉害,跟随尔珍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
沈静堂心底微动,转头盯向他,倾身在他嘴唇吻了一下。
“谢谢。”
随夏生笑着退开,嗔怪道:“夸你呢,谁让你耍流氓啦?”
恋爱以来,沈静堂对他这类倒打一耙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又追过去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