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天选者之间一直有一种不宣之于口的傲慢，只有他们这些从数十万人中搏杀存活，集运气、才智于一身的人类才能成为天选者。

但事实上，有智慧的生物并非仅有人类一种。非人类智慧生命成为高级T病毒感染体的可能，一直是基地的紧急提案之一。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猜想到对方将以怎样的形态出现。

而现在，他们都看到了。

鲸鸣声如被拉响的提琴，穿透了这一片海域，而他们的头顶上只余遮天蔽日的阴影，在长达了近一个世纪的黑暗后，这片阴影再度落入水中。

“体长1.8km，体宽加翅膀共4.2km。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来说，它能飞起来真是个奇迹。”基地分部S77点研究员方志钢，透过观察室那一面小小的圆形窗口看着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庞然大物惊叹道。

方志钢骨瘦如柴的手背上还打着点滴，他的身体已经被癌症侵蚀地卧床不起了，但他仍旧固执地提交了出海申请。

“还是选择方案一吗？”有人问道。

方志钢擦了擦被激动的眼泪打湿的镜片，又戴了回去。“是的，就选方案一吧。”

“真可惜啊。”他又叹道，“这样的生物只能见一次了。”

在S2基地之行结束后，基地总部总结了基地实验体失败的经验，出具了一份最新的研究报告――人类生前想象力的极限，就是T病毒感染体所拥有能力的极限。

而此刻，恐惧笼罩着这片海域，对方太大了，大到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都无法破开它的防御。如果说一个人想象中，英雄可以一击砸穿一栋楼，那么他总无法在一击内摧毁上万栋建筑――这就是这只未知生物的体量。

“这，怎么这么大？”那些天选者喃喃道，逃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们很清楚对方这一跃的含义――是如猫捉耗子一般，挑逗起猎物恐惧的前.戏。

终于有人动了，是曾和美杜莎打过招呼的剑鱼，他们一行在方才的混战中享受到了不少好处，此时流线型的船头沾满了新鲜的血液，正是再动人不过的诱饵。

在那头庞然大物从海底再次朝他们逼近时，深色的鱼雷自水下放出，于此同时，所有船员皆数弃船，跃至了那张大张的巨口的正上方。

巨浪随着它的破水而出几乎要将所有的船只都给掀翻，i71奔跑的步伐不停，在已经和水面倾斜成90度的甲板上朝海面坠落下去，在和舱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伸手拉住了金属的把手。i71朝百叶窗的缝隙望去，心跳在一瞬间停止。

舱室内没有人。

浪狠狠地翻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i71猛地拉开了舱门，被浪打得重重地砸了进去。

可他的后背触到的不是坚硬的墙壁，却是温热的身体。“i71？”

一只手试探地摸上了i71的侧脸，于此同时，光线再一次填满了整个船舱。i71这次看见了端泽，他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印出i71的模样。

“你怎么了？”

i71盯着他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红了，但却是酸涩的红。

“我带你走，这里不安全。”他喉头滚动了半响，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端泽注视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推开i71的手，“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i71。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

你必须赢过所有人，获得超过所有人的力量，并且一直维持着胜者的地位。

为什么国际社会，那些已经是level6，level7的角色愿意来参与这次任务。他们不受任何人，包括政府，道德的管辖。但他们必须永远追逐着力量。

这场任务是他们围剿高等级T病毒感染体的机会，力量的金字塔将在这场围剿中被再度洗牌，被讨伐的强者被拉下宝座，而讨伐者在金字塔的阶梯上更进一级。

不吞噬别人，就会被别人吞噬。当你选择走到台前，参与这场竞技的游戏，那你就只能遵循这场游戏的规则。

端泽给过i71许多次机会，只是他选择留下参与这场游戏。

i71从端泽的瞳孔里看见许多个自己的倒影。他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心里被恼怒填满，又像是被咬了一口，透着酸涩的疼。

他把端泽的头拉下，惩罚般地亲了他一口，“那你也别让别人碰你。”他气急败坏，亲吻带上了力度，“不然，不然你知道的！”

端泽眼里闪过诧异，他推开每一个i71，让他们回去。只有眼前这一个的台词不太一样，也许这个是真的。他安抚地回吻，像是安抚一只亟待学飞却又眷恋旧巢的小鸟，“好。”

＊

“呜――”那如鲸鱼一般的未知生物发出了一声哀鸣，那颗本该早就避开的鱼雷突然变向，在它越水而出的那一刻穿透了它的眼睛。

鱼雷本不会有这样强大的冲击力，但剑鱼这一行本就有多名6级速度类能力者，在能力的层层累加下，已足够将这小小的鱼雷加速至穿破屏障。

他们抓住了机会，鱼雷在level9的眼睛上穿出一个“针孔”大小的小洞。在他们从空中坠落下的那一刻，level9把大张的嘴闭上，哀鸣着想要沉入海底。

这些狩猎者如吸血的虱子一般蛰在它的前额，随它一同沉入水中。他们不打算把level9拱手相让给那名叫做i71的level8，水下是一个非常适合鬣狗进食的地方。

血腥味已经在海面蔓延，引得其他鬣狗也纷纷入水，妄图分一杯羹。他们不能耐在天上飞翔的level9如何，却毫不收敛对入海的level9的赶尽杀绝。

“这些讨厌的家伙。”美杜莎恼怒道，对方这是完全没把自己，自己对i71的效忠看在眼里。她站在船头，风吹得她的长发在身后飞舞，“招来――”

本以浑浊的海面浮现出许许多多深深的漩涡，漩涡内缓缓冒出黑色的头颅，像是某种盛大而怪诞的祭祀。被美杜莎凝视者，直到死亡都将为她差遣。

“呜――”level9终于意识到水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这些猎手不需要呼吸，即便它已经以数百米每秒的速度潜入海底。而那些虱子在它的皮肤上钻了一个又一个的洞，正以教人惊惧的速度朝下深挖，妄图直达它的大脑。

它哀鸣着在水里挣扎着又浮了上来，海面因它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船只都被漩涡带动着要朝中心流去。

“松锚！”可船长听到了却是这样的指令。疯了！疯了！他心里如是想着，在这几乎要将他们吞噬的浪花中松了锚。

这艘未带任何主炮的小船，比其他任何一艘船都要快地顺着水流旋进了漩涡的中心，而在这之下，黑色的，哀鸣着的庞大身影，正飞速朝上游来。

就在它即将撞碎小船，跃出海面的那一刻――

浪停止了。

所有的天选者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他们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某种令人颤栗的存在。

区域时间停滞的静止。

这份能力被基地总部复刻了出来，此时正肆无忌惮地用在了这片海域。

时间究竟是如何静止的？这个问题被众多专家探讨过，最后得出了一个较为科学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