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7章查踪迹
第27章第27章查踪迹
自他去信后,她的来信日日不落,平日深居简出,往来皆是清白之人,以她的性子,若非身不由己,断不会忽然失信。
那些绘着她或嗔或笑的粉笺小像,被逐页检视。
五日光阴,可酿巨变,
譬如有那不听良言该死的鬼,动了不该动的人。
“卢亭文可有来信,”
将亭屏息凝神,垂首恭声答道:“禀大人,卢大人近日未有书信送至。”
堂中静默数息,覃景尧倏然拂袖而起,指节紧攥信笺,声音自内室沉沉传来,
“点府卫五人,即刻前往玉青寻人。”
“是!”
*
龙朔方向愈行愈热,暑气蒸腾。
兰浓浓与同行几人择了一处浓荫匝地的道旁暂歇,饮水活络筋骨。因一行人中唯她是女子,众人皆自觉避嫌,言行举止俱守着分寸,她便也宽心舒展了下久坐僵硬的身体。
擡手遮在眉际向东远眺,夏蝉不知疲倦地争相嘶鸣,此起彼伏的叫声,凭空叫人生出躁意。
自玉青启程至今,已有八日,据车夫所言,依当前脚程,尚需五日光景方能抵达龙朔。平日她安坐车中,支起窗棂,任两侧穿堂之风拂面,倒也惬意。
车夫虽置身车辕之上,好在头顶尚有车檐遮护,倒也不算难熬。唯有随行几名护卫,仅凭一顶青竹斗笠稍挡酷暑,在灼灼烈日下疾行,着实辛苦。
兰浓浓虽想快些抵达,却也不忍众人太过劳顿,遂她便做主,叫大家隔半个时辰便停下休息,只她的提议却遭众人异口同声地婉拒,几经推让周旋,方才折中定下一个时辰的休整间隔。
饶是如此,也比往常赶路多费了些时日,若是按他们平素的脚程,至多十日便可抵达。
眼见着与他距离越近,兰浓浓心绪便愈难以平静。
也不知他是否发现她已离开玉青,不知她的去向他会否着急,好几日没收到她的信,他会否不习惯?
待见了面,他脸上会是久别重逢的惊喜,抑或是见她风尘仆仆,涉险远行而生的惊怒?
那双向来沉静的凤目里,究竟会先映出相思,还是浮起愠色?
如是一想,兰浓浓便禁不住笑逐颜开,说来她此行委实顺利,姑姑们尊重她的决定,林大哥为她准备马车护卫,便是那官府路引,亦出人意料地当日用印,竟无半分阻滞。
提到林大哥,他以兄长自居,行事亦格外周到。这马车原是他自己远行所用,车厢宽敞舒适,内里以清爽的蓝白色纱绸装点。正中摆着张半人高的方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侧边的书架上整齐码着闲书杂记,供她消遣时光,最里侧竟还安置了一张小巧的卧榻。除留白空间略显局促,倒像间能移动的精致卧房,实在令人又惊又喜。
稍作休整后,车队继续前行。行出约四五十里地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疾风般掠过车队,转瞬便消失在远方尘土之中。
兰浓浓倚在窗边遥望,眼中盈满向往,若她会骑马,此刻怕是早到了龙朔。
转念又想起过敏时那股钻心的痒,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带着舟车劳顿后略显清减,却仍红润的脸蛋,也倏地皱成了一团。
她此行是要去见心上人的。若纵马疾驰,免不了要风吹日晒,尘沙扑面。女为悦己者容,她可不愿久别重逢时,让他瞧见自己这般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
兰浓浓收回目光,落下纱帘,重新端坐。她轻轻呼了下,就这样慢慢地行,乘着这安稳舒适的车驾,便很好。
*
信隼乃朝廷专司驯养的信使猛禽,其速胜于信鸽。然则驯养艰难,自武盛帝时起,数十载繁衍更叠,至今堪用者仍不足二十之数。
此等信隼素日断不可轻动,每只皆载明谱系来历。普天之下,除圣驾亲用,军情急报外,唯得圣心的覃太尉蒙赐一对,可见恩宠之隆。
信隼乃猛禽之属,较之寻常飞鸟体形硕大,羽翼舒展时足有丈余,啼鸣之声直穿云霄。卢亭文身着绯色官服,头戴乌纱,刚将公务分派妥当,正欲踏出游廊,
忽见天际一道黑影盘旋而下,但见那猛禽双翼如刀,在檐角上方划出凌厉弧线,竟是只奉命而来的信隼。
他凝神望向信隼飞去的方位,眉头微蹙,正自沉吟。忽又闻破空之声骤起,竟见第二只信隼穿云而至,铁翼掠处带起凛冽风声,分明是朝着知州府衙疾坠而来!
卢亭文面色骤变,未及唤人便已撩袍疾步踏入庭院。他厉声喝令近旁洒扫仆役:“速褪外衫!”
待粗布衣裳方缠定右臂,那信隼已如玄铁箭矢般俯冲直下,利爪扣臂的刹那,卢亭文只觉千钧压顶,踉跄退后半步方稳住身形。
举臂细观,但见猛禽右足第二趾紧扣一枚黑金圆环,其上阴刻的“尧”字锋芒毕露,正是覃太尉亲手镌刻。
卢亭文神色陡沉,取下隼爪上密函,飞快展开,目光掠过纸笺的刹那,眼中凝重之色尚未褪去,愕然已然浮现,
须臾,他闭上眼长出口气,再睁开时,那张素来持重的面容,竟露出几分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他本以为,该是何等样的大事,方才让他再次动用信隼,却不想,竟是为个女子,
若当真如此挂怀,当初何不携她同行?以他的能为,纵是急着返京复命,沿途照料一名女子也不过举手之劳。说到底,终究是关切有余而用心不足,方才不愿多费这番周章。
更何况那日他已在众人面前暗授机宜,更私下嘱咐过要好生照拂。别院里那些个伶俐的下人也都时刻看顾着,若真有人胆敢阳奉阴违,虎须拔毛,消息早该传了过来。
他微微摇头,暗忖他是关心则乱,面上却不显分毫。整肃神色后,沉声令侍立一旁的仆役唤来管家,
待人匆匆赶到,便吩咐道:“着你即刻携吴嬷嬷前往乌兰胡同兰姑娘宅上,务要亲眼确认姑娘是否安好。事无巨细,一一查问明白,速去速回。”
“是,大人!”
半个时辰后,管家尚未回还,卢亭文便先接到小吏呈上的路引批册,目光触及那女子名讳下的记录时,心中便是一惊,定睛再看,竟已是七日前所批注,他面色骤然一沉。
待看清去向,猛地合上册子掷与随从,当即扬声喝道:“速点四名护院,快马加鞭赶往浔阳城,务必将人寻到,护卫周全!”
又招来心腹沉声下令:“即刻查察十日前城中哪家府上有人朝乌兰胡同附近走动,又有哪家这几日面上常带喜色,缘由为何。再去查七日前出城的马车出自何人府上,哪家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