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没有哪一刻,宋霁安比现在更清楚地明白盛迦在勾引自己。
两人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谁也不愿意提前起来。
沈祈那头的对讲机还开着,时不时能传来几声抱怨,大多是孟叶冉调笑式的抱怨。
“我说咱们这算不算自找罪受?”
后续的路途更加陡峭艰难,除了沈祈之外的所有人都挺认同这句话的。
毕竟她们大多数人并没有那样渴望冒险与艰辛,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趋利性。
但是这句话也只是个玩笑罢了,在趋利性之下,她们更大的优点是很少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既然是共同决定要来挑战阿利亚岛,那自然要咬着牙在自己可以承受的限度内往上冲。
自找罪受并不代表着放弃,而这种自找罪受在她们即将攀上苔原与针叶林的交错处时爆发出无限的惊喜。
距离顶端还有二十分钟时已经能够看到辽阔平原的一角,棕绿交杂的色彩呈现在眼前,她们头顶时不时便有飞鸟盘旋而过,如同优雅自由的精灵般俯瞰这群闯入的人类。
最惊奇的是在她们攀爬完最后一个高峰时,一只健壮凶猛异常的白尾海雕,她正将自己捕获的石斑鱼狠狠砸在地面,像在弹鱼丸似的。
她就立在离她们不过两米开外的岩壁上,冷眼看着她们快速往上爬,等她们迈离了这一块之后才展翅高飞,那双宽大的翅膀带出来的飓风几乎甩到所有人脸上,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阳光透过羽毛的轮廓,变得五彩斑斓。
“盛迦,宋霁安,你们会遗憾于没有和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幕的。”连希尔达都忍不住喃喃道。
可是对讲机里已然没有了回音,沈祈看了她们一眼,淡声说:“她们俩已经出发了,预计两个半小时之后可以和我们汇合,我们也快点爬,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了。”
而在另一头,宋霁安和盛迦在孟叶冉吐槽自找罪受之后就爬起来走上了云图里的那条路线。
这条线路确实更加平坦些,也没有那样消耗体力,能让她们不至于手脚并用地前行。
但从她们一起跌落后氛围就变得有些沉默,没有人说话,她们也躲避起了对方的对视。
盛迦握着登山杖走在前面,宋霁安跟在她身后,哪怕两两都隔着厚重的护目镜,却也没有半分眼神交流,一路上只能听到来自北冰洋的风吹晃树枝的声音。
或许宋霁安是在生气,她觉得自己此刻憋了一口气,这口气的来源是盛迦。
她无法理解盛迦这样不顾安危的行为在向她释放什么样的信号。
又或许她知道,可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盛迦这一路以来的行为太过明显,明显得有些过界,更超越了她在景江时的步步紧逼,令她手足无措。
她在此之前并未想过盛迦会变成这样,变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
宋霁安和盛迦重逢以来,她无限抵触着她的示好,一个合作伙伴的名号令她短暂压下了这些抵触,可是现在盛迦出格的举动让这些抵触和自我警告再次浮出水面。
她握着登山杖站在原地缓了缓,为突如其来的窒息压抑。
走在前方的盛迦听到了脚步声停息,立马扭头看来,她朝宋霁安伸出手,“累了吗?我可以拉着你走。”
宋霁安抿了抿唇,“不用。”
说罢她直起腰越过盛迦向前走去。
盛迦盯着她的后背,突然问:“你在生气吗?为了我刚刚跳下来和你一起坠崖?”
宋霁安脚步微顿,重重呼吸了两下,随即感觉胸口的那股气被盛迦的问话瞬间点燃,“对,我在生气。”
“假如你为了救我出了什么事,我还不起了,”宋霁安咬牙说:“以前的十八年我就已经还不起你了,如果你再为我受伤,我今后该怎么办?你替我想过没有?”
空气都沉静了下来。
为她这突如其来挑开的真相。
“你欠我什么?”
过了良久,盛迦才冷声问。
“我欠你很多,”宋霁安不知为何,护目镜下已眼眶发红,她尽量用同样冷静的声音回答:“你的十八年,你为我回到盛家扫平的一切,你替我经历了我本该经历的痛苦,却又在我们调换身份的前夕,解决掉了所有的阴影。”
“那不是为你扫平的一切,那是我自己和盛女士在复仇。”盛迦有些恼火,“我没有想过为你解决,宋霁安,你到底每天在想些什么?”
“可是不管怎么样,霸占你的身份抢走本该属于你的母亲的人是我,我没办法坦然的面对你,”宋霁安回答:“别让我更愧疚了,可以吗?”
“我没有想过你亏欠我,”盛迦摘下了自己的护目镜,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睛,她一步步逼近,“当事人没有过这样认为,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认为,是因为你过不了你自诩正义公平的那一关。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哪怕是五年前我也没有觉得你亏欠过我什么,我只把你当成了一个需要我动用所有智慧去打败的对手,”盛迦觉得有些可笑,“我身上的每一块伤疤,我心底曾经的每一片阴影,没有哪一个是你赐予我的。你到底欠我什么?”
宋霁安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没动,她张了张嘴,想说不对,不是这样,可是盛迦的眼睛已经告诉她,对方会用更加缜密的逻辑反驳自己的一切争辩。
她对盛迦的愧疚和亏欠并不被盛迦认可,令她失去了一切逻辑上的先机。
可有的事并不是张张嘴说说道理就能够轻易放下的,宋霁安更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被盛迦说动。
“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是行不通的吗?”宋霁安眉心紧蹙,“我作为既得利益者对利益被剥夺者产生愧疚心理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而且讲究公平并不是什么该被嘲讽的事。”
盛迦紧紧盯着她,突然说道:“你觉得我们俩之间如果处处讲究公平算得清吗?”
宋霁安话音戛然而止,不知为何,突然心慌起来。
可盛迦并没有放过她,她接着说:“我们之间是需要讲究公平的关系吗?假如真这样讲,我和你最应该待的地方是地狱,你鸠占鹊巢,我心狠手辣,你身份不诚,我言语无信,我和你不应该各归各位,我们应该为我们所犯的错一起下地狱互相折磨。你说对吗?”
“你在发什么疯?”宋霁安心口的那一点防备在她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语下终于彻底破裂,她也终于恼火地回答道:“盛迦,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盛迦冷笑一声,“那你该更直白一点和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霁安气得狠狠吸了两口气,她在告诉自己不应该被盛迦这样明显的招数激怒,她不是这个意思,盛迦也绝对不是真的这么想。
可是看着盛迦那张欠揍的脸,她还是忍不住气得要爆炸。
谁能想到这仅仅只是因为互相担心对方安危所引发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