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
烦躁
车子不疾不徐的驶到永嘉路小区门口,谭宗明将车子停的很慢,像是料到了小姑娘要说什么似的,在给她时间。
沈恬不知怎么开口,她全然知道谭宗明的一番好意,这男人虽才与她相识寥寥几月,但又像是比谁都了解她的心思。她在不知不觉中愿意靠近,可在清醒时又害怕的想远离。
罢了,还是认了吧。是她自己没福气,人生的许多时刻都要懂得进退。
朋友也是要——知进退的。
小姑娘心思通透,声音带着几分坚定,郑重的望着谭宗明:“谭宗明,我很谢谢你这几次对我的帮助。我再普通不过,但以后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也会尽全力帮你。除此之外,大家都很忙…”沈恬的声音越压越低,后面的尾音几乎听不到了。
“沈恬。”沈恬话未讲完,硬生生被谭宗明打断。声音透着一股压迫感,叫人不敢置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谭宗明,哪怕是初见在美国。
倏忽间,想起从纽约回来那次,她和彭凡闲聊时讲:“谭总人挺好的。”
“你不怕他?”彭凡诧异的问道,虽然业内都知道这位呼风唤雨的谭大鳄为人谦和,但部分人时至今日见他依旧连话都说不好。
不少人被谭宗明看似温和的长相欺骗,都以为他是多容易说话的人。但只要想到他的晟煊和摸不清的背景,见过他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就会明白谭宗明这样一个人物,不怒自威。
沈恬那时倒像是没意识到似的有些茫然的一听而过。
但这会,却是真真切切的撞见了。
车内安静的诡异,彼此沉默无言。
谭宗明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是不要见面了吧,有些关系别越界。这都是他从前用来敷衍其他人的话,没成想调转方向,他竟从沈恬的吞吞吐吐里全然猜到。
他没再说话,摸出根烟打了火,扑朔迷离的火光亮起,四周烟雾弥漫。
暗黑的车内那双清冷的眸光,远远的注视着前方。
沈恬也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疲惫,倦怠的轻叹了口气:“我回去了。”说完,她拉开车门干脆地下了车。
谭宗明望着那一抹远去的背影,掐灭了烟抛出窗外。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需要简化,越简单越好。拖拖拉拉的罗新成,犹犹豫豫的包奕凡,都是她先前不够简化的必然结果。这次,无论是自以为是还是隐约可见的,她都必须坚定的提前拿出主意。
尽管几个小时前,他看见谭宗明在公司对面,除了不好意思还有压在心底的欣喜。喜欢像藤蔓枝繁叶茂,但不能开出花。
憧憬和喜悦都是别人的,不该是她的。沈恬心里明白,她本该大大方方,像安迪和谭宗明一样。但她不能。她敏锐的第六感已渐渐察觉到不对,不对在对方越来越了解自己,而自己也越来越依赖对方时,需要一个暂停键,来戛然而止这一切。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懂的。
…
那晚谭宗明回到海景壹号,是他在江边的一套私人公寓。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他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书,半晌,书被扔到桌上,他抓起面前的手机,忍不住一个信息敲到老严那里:“你那戏园开多久了?”
良久,老严的信息才传来,在深夜带着些不甚明白:“你?准备投资艺术圈了?”
什么投资艺术圈?谭宗明看一眼将手机扔到一旁。
没过一会,萧卷的电话敲进来,提醒他晚点过去,谭宗明揉了揉发沉的太阳xue,拿起外套出了门。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其实已经几日没好好睡一觉了。即便他只挂衔头不靠这儿赚钱,可如今地产行业不好做,即使银行下调了房贷利率,加大了房贷投放,市场依旧是前冷后热,土地也不好拿,家家房企都在偿债哪来的钱去拍买地儿,就连如今的晟煊也是一样,政府口上说着放松购买政策,可一些城市还是监管的紧,底下的商品房成交量还在下滑。
各方压力都大,导致事事都来找他。
加上身后又投资了数家公司,处理不完的事务更是压的让人心烦。
车缓缓地驶入佘山的一栋别院后院,两百多平的私人停车场,停了五六辆黑车。司机没有打扰谭宗明,径直地走过去跟萧卷家的保安说:“麻烦转告萧先生,谭先生到了,在车里休息会便进去。”
不一会,萧卷便亲自出来敲车窗,谭宗明睡梦中听到声响皱了皱眉头,不悦地将车窗降下来:“急什么,我人都到了还能跑不成。”
“我说谭公子,咱都快一个多月没见着了,我这不亲自来接您。”萧卷两胳膊搭在车窗上,笑着打趣眼前这个人。
“赶快的,今天人都齐了,就差你了,好吃好喝招待你。”说完他正准备拉开车门,谭宗明直接打开了车门,萧卷猝防不及地差点被他推地上去。
“你丫的还这脾气。”他倒也不生气,理了一下衣服搭上他的肩膀就走进去。
萧卷这处是平时他们圈里私人聚会的地方,很隐蔽私密,一般人都不知道这。
谭宗明一推开门,里面的人就都往门口看过来,几乎都是他们往常一块玩的熟脸,只不过女孩又换了一批,各个娇的跟朵花似的,估计又是从电影艺术学院喊来的姑娘,他也懒得去细看。
“老谭,你再不跟我们聚,老爷子都该问我是不是跟你掰了。你说你成天在那办公室对着时慈要不就是脸都蜡黄的老女人们,不腻吗?今天我可是找了不少新鲜的来。”
谭宗明没仔细听他的话,找了个沙发坐下去,拿起一杯酒隔空对他敬了一下,挑了挑眉:“都敢出来喝酒了,看来你爸最近回京了是吧。”
萧卷笑道:“可不,他现在整天跟坐牢一样,哪还有自由,澳门洗白了之后,他爹直接发话了,要么回到家里要么断绝关系滚出裴家。”
裴淙没搭腔,只是笑盈盈地去捏一旁姑娘的脸,毕竟今天不少外面进来的人,话不能再多说,祸从口出,签了保密协议也保不准有漏风不怕死的嘴,他最烦处理麻烦。
他们挥了挥手让几个女孩先去一旁玩,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近上头下来的消息,每次这种局都是资源置换的时候,谁手里握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彼此心知肚明。几个人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之间的利益网也越来越密,乱的像蔓藤一样梳不开。
昏暗的灯光下,萧卷靠过来,侧头看着谭宗明低声道:“我可是听我家老爷子说了,那块地今年开拍,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了,现在有没有点具体的消息。”
谭宗明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双眸微擡,想到之前霍家那次,那块地当初走消息时他就势在必得了,标书文件全部准备稳妥了,结果远在北京的谭正廉突然给他拨了通电话,说霍家现在的位置,就是上面为了几年后霍齐铭去北京最后一步的调动做基础,这块地必须让出来。
谭宗明有什么办法,只能所有的数据报价重改。北京那地儿,官比芝麻多,轻的不起眼,重的能砸死人。
“今年年底吧,有变动消息再跟你说。”谭宗明接过递过来的雪茄,点上时微皱了下眉,他不是很喜欢古巴的味道,抽不惯。
萧卷突然想到什么,揶揄道:“哎,前几天在回京时碰见周君瑶了,还跟我问你呢,怎么?有那意思没?”
谭宗明撩眉道:“你喜欢她?”
“我可不敢碰那主儿,再者说,也就是你,她平日里对我们谁都爱答不理,过节发个消息祝福人家就来个同乐,多个词儿都不乐意打,我要是问她这闲话,不得拉黑我啊。”萧卷有点激动地说道。
谭宗明懒的听完,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多了,院子里的灯都灭了,漆黑的看不见尽头,只有屋里还暖灯照的一片温暖,屋里的人欢声笑语,一片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掺着烟草味的酒香,闻得让人欲醉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