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连胜（四）

五五连胜（四）

湾流g650的舷窗外，太平洋的夜色像被泼洒的墨水，偶尔有闪电在云层深处炸开惨白的光。席卫轩解开安全带时，飞机正穿过赤道无风带，湍流让水晶杯里的麦卡伦30年泛起与三年前相同的弧度——那晚马尼拉湾的浪也是这样拍打着"海王星号"赌船的船舷。

助理黎锦递过平板电脑，屏幕冷光映出她眼下熬夜的青灰："徐让方的医疗直升机今早六点十七分降落在马尼拉圣卢克医院，但根据我们的内线消息，他的心肌缺血报告是伪造的。"她调出两张并排的心电图，"您看，st段擡高的波形完全一致，连毫秒级的波动都分毫不差——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席卫轩用杯底压住平板上项宁凯的照片，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在相片上晕开一片暖光。照片里的项宁凯站在日内瓦钟表展台前，左手无名指上的家族戒指反射着冷光，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戴的款式。

"伪造病历的人通常有两种，"席卫轩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在项宁凯的领针上停留，"快死的人，和准备让别人快死的人。"

舷窗突然映出他手腕内侧的针孔，那是三天前在苏黎世诊所留下的。

马尼拉湾的晨雾像一层裹尸布，笼罩着已经废弃的皇后赌场码头。项宁凯的牛津皮鞋碾过生锈的铆钉，当地线人老桑托斯——一个缺了门牙的菲律宾老头——正用砍刀劈开锚链的锈蚀处。

"您父亲那晚赢走的不是筹码，"桑托斯的砍刀在锚链空心处剐蹭出刺耳声响，"是lf系在菲律宾的采矿特许权副本。"他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微缩胶片，"就藏在这截锚链的空心里，用二战时期的间谍技术处理的。"

项宁凯接过胶片时，海风掀起他西装的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十厘米的疤痕——三年前马尼拉湾事件的纪念品。他的指尖摸到锚链内侧的刻痕，两个交叠的x，父亲教他的第一个摩尔斯电码：紧急避险。

身后突然响起皮鞋碾过砂砾的声音，徐让方的声音带着海雾的潮湿："thetidewashesawaybloodfasterthanevidence,mr.xiang."

项宁凯没回头，指腹蹭过铁锈："徐总的心绞痛来得真巧，刚好错过瑞士的验货。"他转身时，海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眉骨上一道尚未痊愈的擦伤，"或者说，刚好赶上马尼拉的日出？"

徐让方的左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隐约可见静脉留置针的透明导管。他身后二十米处，两名保镖的手按在腰间——那里有菲律宾合法的9mm□□手枪。

圣卢克医院的vip病房弥漫着过浓的消毒水味，徐让方正在往500ml的生理盐水袋里注射透明液体。席卫轩推门而入时，手机屏幕亮着行车记录仪备份画面——徐让方的保镖正在项宁凯的宾利车底安装磁吸炸弹，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3:27分。

"□□注射液？"席卫轩用鞋尖勾过输液架，"10%浓度，50ml就能让心脏停跳——徐总的医疗知识很专业啊。"

徐让方拔掉针头，留置针的胶布下渗出一点血珠："席总应该知道，马尼拉湾的沉船坐标其实指向三个地点。"他按下病床旁的呼叫铃，铃声在走廊引发一阵骚动，"赌场、医院、还有..."

席卫轩突然掐住输液管，液体在透明管道里倒流："还有项家旧宅。"他的拇指按在徐让方的桡动脉上，脉搏跳动得像被困的鸟，"可惜您抽的血样里没有我的dna——艾滋病毒在体外存活不超过三小时。"

病房门被撞开的瞬间，席卫轩已经退到窗边，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十二名持枪保安冲进来时，他只说了一句中文："尸检报告在项家老宅的暗格里，和您父亲的火化证明放在一起。"

项宁凯踹开祖宅书房门的瞬间，焦糊味像拳头一样砸在脸上。账本残页在实木地板上燃烧，那些印着"lf"水印的纸张在火中卷曲成灰，像垂死的黑蝶。

窗外传来三声汽车急刹，他掀开波斯地毯下的暗格——里面是半张烧焦的采矿权文件，和一枚染血的铂金领针。领针背面刻着父亲的字迹：bloodforblood。

席卫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父亲死前寄出的不是契约，而是徐家通过塞浦路斯信托洗钱的证据。"火光把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像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画，"现在这证据的另一半在徐让方手里，就藏在他的心脏起搏器芯片里。"

项宁凯握紧领针，血渍蹭在定制西装的袖口："你三年前就知道。"这不是疑问句。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席卫轩突然拽过他手腕，两人跌进暗格下的密室。头顶传来爆炸的轰鸣，冲击波震碎所有窗户，火光从门缝漏进来，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新闻剪报——全是关于项父"游艇爆炸意外"的报道，每张剪报边缘都用红笔画着相同的符号：∞。

密室的空气里有霉味和血锈味，席卫轩的呼吸喷在项宁凯耳后："这个符号代表什么？"

项宁凯的喉结滚动："无限循环。"

黎明前的马尼拉海滩像被血洗过，潮水退去后留下破碎的贝壳和玻璃渣。徐让方展开那张真正的契约，羊皮纸在咸湿的海风里发出脆响："项总，用你手里那半张采矿权换你父亲的尸检报告，很公平。"

项宁凯的枪口纹丝不动："这份契约需要两个家族的血样才能激活——你早抽了我的血，但席卫轩的..."

枪声突然炸响。徐让方跪倒在沙滩上，不可置信地摸到腹部的血洞。席卫轩从礁石后走出，□□92f的枪口还冒着烟："抱歉，我晕针。"他甩给项宁凯一个液氮冷冻箱，"徐总抽我血时，我换了艾滋病人的血样——现在他的实验室应该已经炸了。"

海浪卷走契约的瞬间，项宁凯看清了火漆印里的字——不是basel，而是blood。契约背面用紫外线墨水写着一行小字：

"当两个仇人的血融在一起，契约才会显形。"

席卫轩的枪突然顶住项宁凯的后腰："现在，该谈谈我们之间的契约了。"他的另一只手抚上项宁凯的领针，金属在晨光中发烫，"比如，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我的毕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