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74没有名字的歌
第74章74没有名字的歌
头顶的光束交织错落,洒在明亮如镜的地板上，反射出一片柔和的星空。
江羽呆怔地站着，瞳孔剧烈颤抖,脑中天翻地覆，记忆与情绪扭扯在一起,猛地穿梭回八年前一个春夏之交的深夜。
他看到自己和程霏霏乘着夜色,顺着侧门上一道半人宽的门缝，钻进了空无一人的体育场。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演唱会彻底结束了，人流早已浩浩荡荡地涌向公路和地铁站。现场只剩下喧嚣过后的凌乱,地面上散落着各色的彩带、荧光棒和手幅碎片，安详地等待明早清洁工来上班。
江羽牵着程霏霏的手，七拐八绕地溜进了内场。
他卸下背包,铺在微微湿漉的草坪上给她当坐垫,自己则攀着音响器材的架子,手脚并用,几下就翻上了舞台。
那娴熟的动作，一看就没少干类似的勾当。
江羽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只空饮料瓶，放在胸前,就像举着一只麦克风。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咳，虽然没那个钱包场，但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程霏霏第一次干这种事,新鲜得很,在台下又蹦又跳,像一只手舞足蹈的兔子。
她两只手圈在嘴边，冲他吹了一声极不正经的口哨：“帅哥，来一首呗！”
江羽被她逗笑,拿出自己的手机鼓捣几下，一段前奏声缓缓响起——是他之前在酒吧唱歌时录制的伴奏。
夜风很大，将曲调吹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听个响。可这并未影响到台下观众的热情，她甚至俯下身，在草坪的破烂中捡了一只半亮的荧光棒，拿在手里挥舞。
江羽定定地注视着那道鲜活的身影，清澈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交界里闪动，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河。他唇角扬起，开口时金石玉震，泠然的歌声仿佛乘了风，向着高空飞旋而去……
——霏霏，这首没有名字的歌，早已写满了你的名字。
——在我一贫如洗的人生里，你是我全部的旋律。
夜风卷走了头顶的积云，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向大地，映出她俏丽的轮廓和明亮如水的眼眸。
心脏在夏风中有力地跳动，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动情的歌声里，世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一个对视，便填满了彼此的整个宇宙。
*
“你……是江羽吗？”
一声紧张的发问打断了江羽的回忆。
他擡起头，发觉自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机场大厅中央，面前是一个穿着水蓝色应援t恤的女孩子，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哥……哥哥！我我我过来这边找厕所……你……你你……”女孩子捂着嘴，激动到语无伦次。
江羽的目光仍带着几分茫然，又似乎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像是还未完全消化刚刚耳机里听到的内容。他愣了片刻，眼神逐渐明亮起来，唇角倏地勾起一个灿然的笑容。
女孩子彻底看呆了——饶是粉丝，她也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样好看。
江羽从包里摸出一枚口罩，若无其事地戴好，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女孩呆呆地看他冲自己一眨眼，忽然反身，快步走回了电梯里。
直到电梯门“砰——”一声合上，女孩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在原地跺着脚转圈。
“啊啊啊活的哥哥！我见到活的哥哥啦啊啊啊啊啊！”
*
程霏霏将包斜搭在肩上，无精打采地出了广播台。
这一带是办公区，写字楼林立，下了班之后像一座空城。哪怕是七夕节，也见不到太多闲逛的行人。
时间不早，晚高峰的拥堵早已散去，程霏霏吐出一口颓然的浊气，臊眉耷眼地往停车场走。
转过一个弯，霓虹的光亮闯入眼帘，她下意识擡起头——密密匝匝的枝杈间，远处高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只情人节主题的香水广告。
江羽身着正装的黑色西裤，白衬衣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视频里，他独自穿行在历史感浓郁的欧洲古堡，手指抚过沧桑古老的断壁颓垣。黑发轻扬，身姿俊逸，颇有几分轻熟男士的倜傥风流。
道路尽头，一袭红裙的妙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镜头翻转，少女步伐轻移，裙纱暧昧地拂过他的西装裤脚。
二人身体相贴，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腰，漂亮的鼻尖沿着红裙之上的脖颈游走。
一只香水广告拍得性感魅惑，张力十足。
程霏霏不知怎么的，就这样站在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恍惚地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在直播里讲出自己的故事，程霏霏之前还有点闹不明白。现在倒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就当是送了自己一份情人节礼物。
将深埋于内心的秘密剖挖出来，随着广播的赫兹传向世界尽头，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救赎呢？内心最沉重的枷锁摊在太阳底下，任风吹雨蚀，万物自化，才会有真正冰释前嫌的那一天。
她程霏霏，也就可以了无遗憾地向前走了。
眼角有点痒，一滴泪水试图夺眶而出，程霏霏擡手拂了拂眼角，将泪意压下。
她低着头走向停车位，手无意识地伸进包口，摸索着车钥匙。
突然，手腕被人大力握住。
程霏霏被这力道带得转过身，懵懵地擡起头，只见刚才还在广告里和美女呼吸相闻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眼前。
江羽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口罩扯到下巴上，蓝黑色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胸膛散发着奔跑过后的偾张热气。他这副潦草又匆忙的模样，倒是比广告里的衣冠楚楚更加鲜活真实。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程霏霏木愣地望着这张脸，失神地呢喃。
“程霏霏，我有件事要问你。”江羽的目光亮得惊人，握着她的手掌带着灼人的热度，是不容抗拒的力道。
程霏霏眨了眨眼，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觉，而是真的，一张脸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