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糖葫芦下的龌龊
10糖葫芦下的龌龊
锅里在炖鱼,豆腐萝卜土豆在鱼汤里翻滚,咕嘟咕嘟。八岁的董红踮着脚挪开大锅盖,缭绕的香气立马扑了上来,她陶醉地眯眼猛吸了好几口。烧火的董红妈瞥见,骂:“懒骨头,做啥呢!动作麻利着点,你再墨迹,得糊锅了!”董红添了水,又费力地把个大脸盆搬过来,脸盆里是发好的玉米面。她站上板凳,手沾上水,开始贴饼子。人矮,离自己远的那边锅沿她得整个身子倾过去才贴得到,热气熏得她脸蛋红红的,她费力地伸着手甩面饼,力气没到位,玉米面没趴牢,溜着锅沿整个掉鱼汤里去了。咕嘟咕嘟咕嘟,那块贴面饼子马上就淹没在一堆食材里。董红慌里慌张地又补着贴了个饼子,才甩出去,她妈脑袋探出来:“做啥么,不会是在偷吃?”董红脚下板凳没踩稳,本能地伸手扶,手扶在大锅上,她似是听见“刺啦”一声。“那么慢?”董母白了她一眼,瞧了眼大锅。炖的是条白鱼,打了花刀,还没炖透,囫囵地躺在汤汁里。董母又绕锅后边添柴火:“手脚麻利点,又馋又懒,以后哪个婆家要?”手开始疼,董红伸开看,掌心那块,起了个泡,痛觉骤然提升数倍。她跳下板凳,跺脚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让发出声音,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年纪虽小,但挺能忍疼的。就说前两天,她跟她哥董威去赶集。半道上见一棵水杉树上挂了个风筝,是喜羊羊的造型。《喜羊羊与灰太狼》是那年大热的动画片,董威可迷。董威走不动道了,站那仰头巴巴看了会,发号施令:“董红,你爬上去把风筝摘下来!”“不行,哥,太高了。”“哪高了,让你去就去,那么多话,小心我告诉爹娘,说你中午吃了他们给我留的鸡蛋。”“我没有……”“我说有就有。”“哥,真的太高了……”“我告爹娘……”春里,天还是冷,她穿得还臃肿,并不好爬,她一点一点地蹬着往上。水杉的树枝很脆弱,稍微使点力就折。她听见好几次的“咔嚓”声,低头,树枝掉地上,枝叶七零八散。董红终于够到那个风筝,她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也喜欢《喜羊羊和灰太…
锅里在炖鱼,豆腐萝卜土豆在鱼汤里翻滚,咕嘟咕嘟。八岁的董红踮着脚挪开大锅盖,缭绕的香气立马扑了上来,她陶醉地眯眼猛吸了好几口。
烧火的董红妈瞥见,骂:“懒骨头,做啥呢!动作麻利着点,你再墨迹,得糊锅了!”
董红添了水,又费力地把个大脸盆搬过来,脸盆里是发好的玉米面。她站上板凳,手沾上水,开始贴饼子。
人矮,离自己远的那边锅沿她得整个身子倾过去才贴得到,热气熏得她脸蛋红红的,她费力地伸着手甩面饼,力气没到位,玉米面没趴牢,溜着锅沿整个掉鱼汤里去了。
咕嘟咕嘟咕嘟,那块贴面饼子马上就淹没在一堆食材里。
董红慌里慌张地又补着贴了个饼子,才甩出去,她妈脑袋探出来:“做啥么,不会是在偷吃?”
董红脚下板凳没踩稳,本能地伸手扶,手扶在大锅上,她似是听见“刺啦”一声。
“那么慢?”董母白了她一眼,瞧了眼大锅。
炖的是条白鱼,打了花刀,还没炖透,囫囵地躺在汤汁里。
董母又绕锅后边添柴火:“手脚麻利点,又馋又懒,以后哪个婆家要?”
手开始疼,董红伸开看,掌心那块,起了个泡,痛觉骤然提升数倍。她跳下板凳,跺脚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让发出声音,五官扭曲在一起。
她年纪虽小,但挺能忍疼的。
就说前两天,她跟她哥董威去赶集。半道上见一棵水杉树上挂了个风筝,是喜羊羊的造型。
《喜羊羊与灰太狼》是那年大热的动画片,董威可迷。董威走不动道了,站那仰头巴巴看了会,发号施令:“董红,你爬上去把风筝摘下来!”
“不行,哥,太高了。”
“哪高了,让你去就去,那么多话,小心我告诉爹娘,说你中午吃了他们给我留的鸡蛋。”
“我没有……”
“我说有就有。”
“哥,真的太高了……”
“我告爹娘……”
春里,天还是冷,她穿得还臃肿,并不好爬,她一点一点地蹬着往上。水杉的树枝很脆弱,稍微使点力就折。她听见好几次的“咔嚓”声,低头,树枝掉地上,枝叶七零八散。
董红终于够到那个风筝,她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也喜欢《喜羊羊和灰太狼》,董威看的时候她偷瞄过好几次,她更喜欢里边的美羊羊,她看着美羊羊粉红色的蝴蝶结,突然很憧憬自己长大。
长大了,自己会不会就跟美羊羊一样,戴着好看的蝴蝶结,温温柔柔地说话?
“快点,把风筝给我!”董威在底下催促。
董红不舍得直接扔下去,水杉那么多枝丫,万一又挂上了呢?万一又刮坏了呢?她腾了一只手抱着这个对她来说有些大的风筝,一手抱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往下移。
水杉的树干很粗糙,掌心擦得又红又疼,还差地面一截的时候,被董威一吼,手没抓紧就直接摔到地上。
她瘦,感觉骨头戳在了心窝子上,浑身都疼起来。好在穿得还算多,没磕破皮。
这疼她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董威从她手里抢过风筝,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董红却看着棉袄上被树枝勾出的破洞心疼,她用手捂着不让棉花跑出来。
去市集到底买了点啥,她记不太清,左右没她的份。但她记得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盯着她笑,走来递她一串糖葫芦问:“要吃不?”
她没钱,扭头要走时,大爷说:“不收你钱,爷爷请你。”
她往后退了退,舔了舔嘴唇,伸手去拉董威。
董威早不知跑哪去了,她拉了个空。
糖葫芦凑得更近,董红努力吞咽下口水:“我不要。”
大爷仍旧笑盈盈,拿糯米纸裹了糖葫芦,又套好牛皮纸裹好塑料袋,塞她手里:“下回想吃,再来找爷爷。”
董红拿着糖葫芦站了小会,听到董威喊自个的声音,她赶紧把糖葫芦揣衣服里边,迎上去。
她背着重重一背篓白菜到家,背篓卸下,肩膀酸溜溜地疼,还没顾得喘气,她妈喊:“要死哇,前年才做的新衣裳,怎么弄的?破那么大个洞?”
“是哥……”
她没来得及解释,董威吹着泡泡糖说:“红她贪玩,要爬树,我让她别爬,她都不乐呵听的。”
说后半截的时候,他们爸正回来,听了一耳朵,什么都没问,顺手操起墙角一根竹竿,朝董红抽上去。小竹竿抽在棉絮上“啪啪”响。
“败家的玩意,让你皮,让你糟践东西,打小就是个赔钱货!”
棉袄卸掉些力道,她疼,却还能忍着。
眼泪在眼眶里忽闪忽闪,迟迟没留下来。
她看见董威在专心致志地吹泡泡糖,他技术可真好啊,吹了老大老大的一个白色泡泡。
“砰!”
竹竿断了,泡泡破了……
她爸扔下断竹竿,搓了搓手,没尽兴,院里扫了圈没另找到趁手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