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速之客
“命能保住,但拿刀的胳膊多半是废了。”
张白生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那老者原因。老者答道,说:“令弟失血过多,又受了风寒,以至于高烧不退。但这其实是次要的,我问你,他不是练过什么奇门内功?他的右半身经脉走向、穴道位置和常人全不一样。上一个庸医为他行针的时候,恰巧刺坏了穴位,结果落了个半身不遂。我竭力医治,救回了他半边身子,但胳膊却是救不回来了。”
张白生和孔明岳相视哑然,旋即,张白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来。那玉温润顺滑,凝脂如油,且随着光线角度变化,呈现出各色光彩,绝非凡品。他把玉双手奉上,说道:“这是西夏当年的贡品,价值连城,今日赠与先生,还求先生……”
“好了好了!”老者摆了摆手,却是没收这玉,“我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可以保他性命,只不过他的右手废了。你是孔堂主的朋友,我就不收钱了。”
两人谢过老者,之后那老人便独自上山采药去了。看他气息深厚、步履沉稳的样子,想必修为不浅,也就不需要人跟着了。临走前他告诉两人,说孟诚还得再睡一晚上,转天起来估计就没事了,这段时间内不要受风,卧床静养,休息一周就可以下床,十天后基本与常人无异——只不过,他的右胳膊会十分迟钝,而且酸软无力。之后他和孔明岳说,自己完事就下山去县城的常福客栈住着,让他办完了事情自己下山来,然后一起回墨竹派。
老先生说的不错,转过天来孟诚就醒了。两个师兄站在他跟前嘘寒问暖,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话,其实心里都在寻思如何把孟诚右胳膊废了的事情告诉他。没曾想,却是孟诚先开口了,他问道:“二位师兄,是不是我这病没好利索?还是说留下什么病根了?怎么你们俩人这么热情?”
孔明岳有些架不住了,呃呃的比划着,一脸尴尬。张白生则是和孟诚说道:“师弟,你什么也别问,不是你的求不着,该是你的躲不掉,好好养病,若是烦了,我就给你温一壶酒来。”
孟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就如此吧。”
按照医生交待,孟诚还需要静养几天。这几天里,张白生翻遍了各种医术典籍,和孔明岳商量着怎么能治一治孟诚这个病。然而连着两天未果,之后张白生又去翻了各种武学功法,想着另寻蹊径。孔明岳就负责每天的伙食,山上还有他当年留下来的琴,孔明岳虽然聋哑,却通晓乐理,弹得一手好琴,当年时常与张白生抚琴和歌,如今回到故居,就又把琴拿了出来,平日抚琴给大家解闷。连带着还和孟诚说了这些年几个师兄师姐的事情,孟诚得知三哥武功全废,也是伤心;但得知四哥关盛和五师姐夏水茗还在人世,不由得又阵阵欢喜。当年在山上,四哥和他性情相投,交情最铁;五师姐夏水茗是他武功入门的师父,叫他基本功,这师姐是个冰山美人,一丝不苟,十分严厉,但相处久了孟诚却知她是外冷内热,最疼爱自己了。
十天之后,孟诚已经痊愈,生活起居已经不用他人照顾,还下床打了一趟拳。过了这么多天,他对自己的事情也觉察一二,晓得这右胳膊不灵便,于是就和两位师兄坦言道:“二位顾及我的感受,一直瞒着不说,但我也不傻,自己的手臂自己有感觉——是不是我这条拿刀的胳膊废了?”
孔明岳咿咿呀呀的摆着手,还想着填塞什么,张白生却是个果决的性子,直言道:“你这话没错,胳膊废了,而且我没找到任何恢复的法子。”
使刀的胳膊是刀客的命根子。孟诚虽说有心理准备了,但听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受不了。他愣了一下,问道:“真就没辙?”
张白生摇头不语。
“不行,我不信,我得试试!”他说着从房中取出刀来,就地耍起龙斩水的招式来。刚一耍,第一刀起式他就觉得右胳膊沉重异常,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接着一招一式都拖泥带水,指东打西,如此别说杀人,就是劈柴恐怕都难。
两个师兄在旁边看着,老六张白生心肠硬,点头不语;老三孔明岳却是吃斋念佛的菩萨心肠,三师兄很是心疼他,又不能言语,急的干跺脚。
孟诚是真的不甘心啊。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断水阁掌门,怎么就栽到几个小毛贼手里了?这若是死了,都没脸面对众位师祖啊。这样一想,他心中发狠,强行用出三招龙点头来。他猛然下劈,一刀下去手腕就已经酸麻,待龙点头点到第二下的时候,刀居然脱手而出,一下子插在了地上,喀嚓一声。这一下就仿佛插在他心上了,孟诚不禁眼中含泪,他将那刀拔了出来,轻轻地抚摸刀面,长叹一声,将刀丢在地上了。
“两位师兄。”孟诚说道,“我很累,回去歇息了。”
两人相视无语,就目送孟诚走了。待他走后,张白生将那刀捡起来,轻轻抚摸刀面,叹道:“这刀还没入江湖,却已经卷了刃,可惜,可惜啊。”
孔明岳在那里站了片刻,突然一转身快步走开。张白生看着奇怪,就跺了跺脚——孔明岳虽然耳聋,但对震动十分敏感——之后张白生比划着问他,要去干什么。
孔明岳一指孟诚的房子,又一仰头,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张白生会意,连说带比划:“酒要热的。”
当晚,三人在孟诚的屋子里摆了酒菜。酒是孟诚自己酿的,菜是两个师兄取了厨房里的存粮来炒的,还有些许腊味也都端了上来。饭桌上就张白生一人说个不停,孟诚心中郁闷,一个劲的喝闷酒,孔明岳是想说也说不出来,更听不懂他说的话。后来张白生为了调起三哥的兴致,便一心二用,一边说一边写。这本领也只有他能使得来。
酒喝得多了,孟诚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他先是骂了一通山贼,又骂庸医。张白生也是苦笑,说道:“如此倒好,你我三个废人,别说给师父报仇了,以后闯荡江湖都是个问题。”
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不一会儿几斤酒下肚,三兄弟舌头都大了。好在孟诚也不是矫情的人,晓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师父的仇还得报,这日子也还得过。于是他跟两个师兄说道:“右手没了还有左手,我明天就开始练左手刀吧。想来我有底子,练的不至于比以前更慢,练个三年五载的,本领怎么说也回来了。”
张白生却是和他说道:“你别急也别丧气,一边练左手刀,一边继续练功倒颠坤乾,我帮你。那功法第一层可调转阴阳二气,打通全身死穴命门,做到天人一体;第二层全身气力收发自如,所有外家功法手到擒来。你这胳膊是气血淤积,经脉不畅,练了那功夫,兴许就好了呢?”功倒颠坤乾能助人疏通经脉是真的,但能不能治他这病却不好说,张白生心里也没谱,但一来是碰碰运气,二来得让他有个盼头。这一有盼头,人就有精气神了,不会那么颓废下去。
孟诚一喜,问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