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厉初看起来气色好了些,脸颊比上次见面红润,眼睛也水盈盈的,只是还是记不起事来,稍微活动一会儿就累,说话气喘吁吁的,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坐着。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靠在沙发上听云行讲学校里的趣事,也缠着云行要听他们小时候的事。
中途殷述端了水果过来,没久留,略站了站,便返回房间。
“爸爸妈妈来过了,原本想要接我回去休养,但述哥不同意,说这里医疗环境更好。”厉初絮絮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厉家父母从殷述那里得知儿子出了车祸伤到腺体,自然心急如焚,但医生说除了影响记忆之外,其他好好休养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原本他们计划要带厉初回m国治疗,但殷述说他们结婚了,厉初理应由他来照顾。
父母留下来住了一段时间,发现殷述对厉初的照顾事无巨细,厉初也很依赖殷述,渐渐也便安了心。厉初毕竟结婚成家了,有自己的生活。厉家在m国生意繁忙,厉父便先回去,等厉初出院后,厉母也回去了。
随后厉初和殷述也搬了家,是郊区一栋别墅,环境清幽。殷述离开部队之后便接手家业,不过他大部分时间还是陪着厉初,即便去公司,也会带着厉初。实在不方便带的情况,便安排保姆和助理过来照顾着。
在外人眼里,殷述深爱着自己的omega,是一个十成十的好爱人。
“妈妈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心里全是我,眼神骗不了人。”厉初和云行说悄悄话,他把腿搁在云行膝盖上,像小时候那样,而后顿了顿,又说,“可是……”
云行扫了一眼门口,殷述已经进屋了,听不到他们谈话:“可是什么?”
“……”厉初扁扁嘴,有些困惑的样子,却说不出来。
不用别人说,殷述对他的好,厉初感受得到。日常起居、养生吃药,殷述样样温柔体贴,将厉初照顾得无微不至。记得他所有喜好和习惯,连他半夜咳嗽都会立刻醒来倒水。
但唯有一点,殷述不允许厉初离开他视线,几乎是密不透风地看着人。
厉初大部分时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但不知道为什么,殷述有时候突然靠近,厉初会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恐惧情绪。
这情绪很熟悉,好像之前有过,但厉初想不起来。
“我和他之前好像发生过什么事,”厉初悄悄地说,“泛泛,你知道吗?”
云行握住他的手,说“不知道”。
厉初疑惑道:“我们那么好,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云行顿了顿,终是沉默着摇头。
“我出院之后就跟述哥提,想要见你,但他不同意,一直拖,我就猜到他不想让我们见面。”他压低了声音,一点也不见外地说殷述坏话,“泛泛,我感觉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你们之间发生过不开心的事吗?是因为我吗?”
云行叉了一块西瓜,递到厉初嘴边,厉初咬住吃下去,抬手去够纸巾,衣襟往下落了落,锁骨和脖子下面的印子清晰可见。
云行别开眼,没回答厉初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问:“小栗子,你爱他吗?”
厉初有些困了,神色倦倦地打个哈欠,毫不犹豫地说:“爱啊。”
他眼睛湿湿的,马上就要睡过去,咕哝道:“我很爱他。”
正是因为爱,所以才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怕。
等厉初睡了,云行才离开。
殷述送他到门口,云行上车前,看着站在跟前的alpha,面容严肃,姿态防备。
云行知道,他们说的话,殷述都听到了,对方不可能放心让他们单独见面谈话。他也懒得揭穿,只是眼前始终是厉初的脸,懵懂的样子,受过那么多的伤害,却还是愿意爱着这个人。
“他总会记起来的。”云行说。
殷述面色沉郁,语气带了些警告:“有些事永远记不起来,或许对厉初来说,是好事。”
云行看着如此冥顽不灵的alpha,两人站在车前,无声对峙。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把厉初带回来,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失忆,你做的那些事,隐瞒得再好,骗得了再多人,也骗不了小栗子。等他想起来的那天,若是要离开,希望你做个人,不要再强迫他。”
云行的话像刀子般刺进殷述的胸口,alpha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云行上车,启动车辆。车窗外,殷述笔直地站着,不曾离开。
“他不会想起来。”殷述的声音隔着半开的车窗传来,低沉而笃定,像在说服云行,更像在说服自己,“现在的厉初很快乐,这就够了。”
“快乐?”云行冷笑一声,“你所谓的快乐,就是把他关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殷述,你有没有想过,他潜意识里对你突然靠近产生的恐惧意味着什么?”
殷述的瞳孔剧烈收缩,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他当然注意到了——每当他在夜晚从背后拥抱厉初时,怀中人那一瞬间的僵硬;每当他俯身想要亲吻时,厉初睫毛不自然的颤动。
但这些都比不上失去厉初的痛苦。
“我会保护好他。”alpha的声音里带着偏执的决绝,“包括保护他不被那些痛苦的记忆伤害。”
云行看着眼前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突然觉得很可悲:“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是尊重他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不再爱你。”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殷述转过身不再看云行,声音冷得像冰:“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
望着alpha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云行攥紧了方向盘。他知道,厉初那些潜意识的反应,那些渐渐产生的疑惑,都在预示着,他记忆的枷锁正在松动。
而此刻回到卧室的殷述,正站在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厉初。昏黄的夜灯下,他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爱人脸颊时停住。
alpha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最终只是轻轻拉高了被子。
“别想起来……”他在黑暗中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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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倒春寒来得迟,料峭寒意裹挟着凛风席卷城市,街头行人纷纷翻出收好的冬衣重新裹紧。与这反常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日几则愈传愈烈的火热消息。
军委会通过了扩编提案,委员席位由五人增至七人,江遂和连奕入席的消息成为密切关注政事的民众谈资,同时,在任十年的傅言归卸任副主席一职,由梁都接任。
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从战略格局来看,表面上的权力更迭并未引发实质性的军事体系重构。军事分析人士指出,鉴于梁都历来效忠于傅言归派系,加之江遂、连奕等核心将领均属该阵营,新联盟国的军事部署实质上延续了傅言归时期的战略架构。
这种军事领导层的延续性确保了政权平稳过渡,社会秩序保持稳定,民生未受明显冲击。周边虎视眈眈的独立州区所期待的战略窗口期并未出现,其伺机而动的企图也随之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