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挂在网上的机器突然有人询价是顾山行意料之外的,那人问:能完全替代吗?
顾山行答:尺寸性能均可替代,接口也没问题。
那人就说:你这也太便宜了,不到原装十分之一的价钱啊,你能不能给我出一个第三方检测报告?还有铭牌,能焊机器上吗?
顾山行:我是个体户,没有铭牌。第三方检测报告可以帮你做,要加钱,三百。
那人道:行吧,你这机器确定没问题吧?我也是给别人买的,不是自用,不会出问题吧?
顾山行顶有耐心的回:不会,已经检验合格了,使用寿命会短些,这些你应该清楚。
那人说:行,我先拍,您帮忙做报告,好了以后先拍照给我看,然后再发货。
顾山行就说好。
检测报告要在当地做,还要赶别人上班的时候处理,顾山行请了半天的假。作报告其实只肖排队就好,如需加急,加钱即可。他不想再跑一趟,也就加了钱,趁着等报告的功夫,他到外面的银行查账户余额。
这一带多是行政办公楼,顾山行从银行出来,绿荫大道渲地空气里有股潮湿叶片的生涩味道,走入荫蔽处,像立在乌云之上,神仙可以呼风唤雨,那么人呢?
他踩着树的影子,抬眼望去,看到楼前正起纠葛的人。
陈如故被唐之仞握住手腕,强行拉扯,他的厌嫌已达到顶点,不愿在公共场合出丑,仅仅只是冷脸道:“我不陪你应酬。”
唐之仞捉住他不放,吊儿郎当道:“你真不去晚宴?我给你挑身西装,你就跟着我,满场的权贵,都是资源啊,陈如故,你不会傻着放弃这个机会吧?”
陈如故用眼神剜唐之仞,愤然之余,瞥到不远处的顾山行。顾山行立在榕树下,打量唐之仞,这是他第一次见唐之仞。顾山行觉得唐之仞是会把纨绔写成执挎的人,他走近,不顾陈如故抗拒的眼神,陈如故不太想让他插手,频频摇头。直到他过来,唐之仞因为陈如故的异常也看过来,他才听见陈如故说:“别管,你别管。”
陈如故是对顾山行说的,唐之仞认出顾山行,正准备蛮横霸道的威胁,小臂内侧就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痛,他甚至没有看清顾山行是怎么出手的,人就被甩了一个趔趄。
顾山行站在陈如故身前,沉默地看着五官扭曲的唐之仞,一言不发,姿态又那么明显。
他护陈如故,他当着自己的面呈英雄护陈如故!唐之仞一手捂胳膊,边用酸楚的那只手指顾山行,喊话道:“你还说你们没什么,陈秘书,你解释一下!”
顾山行被身后的陈如故拽了拽衣角,他扭头,陈如故小声说:“你别管了,他是疯狗,很爱乱咬人。”
唐之仞:“陈如故!我不聋好吧!你说谁疯狗!”
陈如故撇嘴,他做这副表情竟也没有挖苦亦或是尖酸刻薄,凭了那灵动的劲儿,顾山行一下觉得他应该很会撒娇。衣角再往下坠一坠,顾山行把目光给他,他像同顾山行密谋,捂着一只手在顾山行耳边道:“他会刁难你,我自己能搞定,你先走吧。”
唐之仞歪头,嘿道:“干嘛呢!当我面谈恋爱啊?陈如故你不会以为我又聋又瞎吧?告儿你,我都听见了,你担心这个野男人是吧,你真没白担心,我就是刁难他了。”他话锋一转,作恶作出一副坦荡荡的作派,对顾山行道:“我今儿能让你一直加班,明儿就能让你丢工作,更别说让你离开这座城市了,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顾山行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唐之仞见话不奏效,预备再放点狠话,就被陈如故打断,“你敢!”陈如故很生气,看不惯他仗势欺人,抓顾山行的手把顾山行抓到自己身侧,撒开。滑腻腻的触感,顾山行觑了眼陈如故的手,又透过他茸黑发顶,看面目狰狞的唐之仞。
“唐之仞,你真是有病。”陈如故绷着一张脸,些许冷厉,看的唐之仞色心又起。
“对,就有病,没病我让你跟我玩欲擒故纵?陈如故,我早晚有一天办了你。”唐之仞说的势在必得,掀起的嘴角笑的有几分狞。
顾山行问陈如故:“可以打他吗?”
陈如故愣住,顾山行沉沉的目光压下来,压的他心惴惴地,“我的意思是,打他对你工作没影响吧?”
陈如故摇头。
花坛里怒放的花在唐之仞被掀进来那刻都像上了断头台,零落了满地的春末的色,唐之仞嘶着气,怒道:“老子的腰!”
顾山行居高临下的睨他,弯腰从他头一侧捡了朵花,唐之仞瑟瑟扭头以为他还要打。顾山行把那朵开的繁复漂亮的花给陈如故,躺在大地之上的唐之仞就看到陈如故红到滴血的耳垂。草!真是草了!
事已至此,总要收场。陈如故到市立医院看他师傅葛卿忠,肃清的氛围适合养病,他推开病房的门,葛卿忠站在窗前读报,听见动静回头看他,招呼说:“如故来了。”
陈如故把水果放桌上,问说:“什么时候出院?”
葛卿忠摘下近视镜,半是花白的发依旧茂密,不疾不徐道:“过两天吧。”
他早过了退休的年纪了,现在在高校挂了不少职称,一周会去讲一节课。陈如故在读研究生时他是陈如故的导师,陈如故也是他的关门弟子。陈如故研一那年赶上葛卿忠儿子出国留学,他就顶了葛卿忠儿子的位置,一路顺风顺水到毕业再到进现在的唐氏实习工作。
陈如故身上似乎是有些运气在的,葛卿忠同唐氏老总也就是唐之仞的爷爷是故交,唐氏为他在职的工科学校提供就业岗位,反过来学校临毕业那群学生又会为唐氏集团注入新鲜血液。陈如故是被葛卿忠力荐进唐氏的,葛卿忠同时在唐氏也有挂名顾问,为陈如故谋了不少福利,当然前提是陈如故自身实力过硬,不然尸位素餐很快就会被淘汰。
“老师,唐之仞……”陈如故给他削苹果,鲜红的果皮在半空中垂落出一朵苹果花,陈如故言简意赅,甚至不能说是告状,因为唐之仞这人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劣迹斑斑。
葛卿忠说:“我找时间联系老唐,你不要冲动去离职。如故,这个阶段对你往后都重要,积累沉淀也好,受挫受累也罢,它都是你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当然,我不是说唐之仞,他实在太不像话,等下你走了我就给老唐打电话。”
陈如故放下心来,葛卿忠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如果不是葛卿忠,他也不会留在公司里受唐之仞的气。
当太阳光曝在未竣工的楼顶,世界仿佛都要随之融化,化成金色的璀璨的耀眼的斑斓。陈如故到工地,被经理塞了一个与寻常工人戴的不同的质量更好的安全帽,经理把他带到领班跟前,他问:“顾工在吗?”
领班见他非富即贵,以为是领导来视察,巴结道:“您说的顾工是哪位?”
陈如故惯常冷着一张脸,简短道:“顾山行。”
领班说:“他啊,您等一下,我去叫。”
等人的空档,经理撑起了一把黑伞,怕工地过强的太阳光把细皮嫩肉的陈秘书给晒伤了。陈如故挥手说:“不用,你先去忙。”
经理一直等到顾山行过来才走开,合拢伞的瞬间给了顾山行一个眼神,让他别乱说话。
顾山行带着水泥灰刺鼻的味儿赶来,安全帽下鬓发湿掉,浓重五官像刚经一场暴雨洗礼的铁桦树,苍青又韧。陈如故一眼望过去,好似看到了他的筋骨,比身后的钢筋水泥还硬。
见是他,顾山行滞顿下,很不想让此刻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陈如故站在自己面前。他和他之间就像这身皮,合该一个在橱窗被灯光照耀,另一个又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不是该见面的场合,顾山行问:“什么事?”
陈如故被他刺一下,睫毛有些耷拉,声音在重工机械下显得飘忽不定,“没事,就是想跟你说工作的事情已经搞定了。”
顾山行后脊梁的汗珠沿着一粒一粒的骨头向下滑落,他应道:“嗯。”
陈如故心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烦啊,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样子,就听他又说道:“谢谢。”
“不要不要说谢谢。”陈如故背过手,觉得这里很热,手心都开始冒汗,“我把小冰箱放门卫那里了,陈闯要给你的腊肉也在里面,那个直接拉着就能走,不费力气的。你回去插上电不要关,一天一度电都用不了,不过要用app遥控,我回去把软件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