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笨蛋
第12章12笨蛋
周昭有一阵子沉迷投影仪,做了很多攻略,花费半个月的生活费,搬回来一台。
店家和他说用这个看《加勒比海盗》,视听震撼到隔壁人死了都不知道。
周昭深以为然。虽然他旁边的人是余子佩,而余子佩只是睡着了。
“主要是你放的我都不喜欢,”余子佩抹抹嘴,把周昭凑到她眼前头的恼怒脸推开,“我要看爱情片,给我找个谈恋爱。正好我吃个外卖。”
“德普!那是约翰尼德普!”周昭竭力游说,“人迪士尼拍的,芭比也是他们家的。”
余子佩懒洋洋地瞟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就你有品味咯?”
后来周昭陪余子佩看了一个老掉牙的爱情片,余子佩一眼没看,全程低头吃新疆炒米粉,倒是周昭看的掉了两滴猫尿。
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明明就在对方面前,偏偏他们一次次擦肩而过。
周昭骂男女主眼瞎还不去配眼镜。
余子佩安慰他,“好啦好啦,都是电影哈,现实生活里你一眼就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哈。”
“根本就是瞎子拍瞎子演。”
周昭笃信,如果他来演,第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肯定扭头就把对方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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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暮春。
港口人头攒动。
陈不楚在人群里左冲右撞,挤出一条路。他从第一批上船的地方冲到队尾,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
队尾线条松散,几个人胡乱站着或蹲着,间隔几步远。
最后面站着个人,他背对轮船,朝着远处的城镇眺望。
陈不楚喊道:“游荡!愣着干嘛,走了!”
游荡没转头,陈不楚站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打量过去——一片居民区,某家的天台上矗着根旗杆,杆头挂着块颜色难辩的破布。
“你在看什么呢?”
游荡说:“我在想,是谁把它挂上去的。”
陈不楚:“人啊。或者猫?”
游荡并不想把话题带的这么低俗且踏实,他很哲学地说:“或许是一种冲动,这条抹布从前只是一条抹布,但它的梦想是爬上最高的杆头,招展成一面旗帜。”
陈不楚明白他的“哲学”,甚至自诩“哲学家”。他相当赞同,“抹布在地上的时候就是抹布,但它争取到一个机会之后,就变成了旗帜。哪怕它是最丑的一条,人们也不能用看抹布的眼光来看待它了。”
“不,我不是在探讨自我提升这件事。”
游荡偏头看过来,他嘴角的一根烟燃到末尾,飘逸的白烟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飞上去。
“也许是外力把它送到了它不该去的地方,那么谁会来接它呢?它不是旗帜,也不是抹布,它是一个崭新的生物,接它的人会给它命名吗?”
“抹旗。”考虑到好听,陈不楚用了“mo”的读音。
两个哲学屁话家相视一笑,陈不楚哥俩好地搂住游荡,和他絮絮叨叨说到了那边如何落脚如何和他爸派来的人接头。
陈不楚带着游荡找到他们的舱位,上下铺,有一扇两个巴掌大的窗户。
游荡把脸贴在上面看,他没戴隐形眼镜,透过沾满划痕的玻璃,旗杆的影子纤细如丝,融进那划痕里的一条。
抹旗变成一个小方块,下面是他和周昭曾经呆过的宾馆。他亲过周昭,周昭也回吻过他。
他小腹的那条疤还会记得我吗?
船驶离了港口,陈不楚察觉到游荡的低落,他安慰道:“就是这样的,有人走开就有人回来,你现在走,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回来,你姥姥能理解的。”
港口以东五十公里,火车站广场上的钟楼时针滴答指向“10”,震耳欲聋的钟鸣余波传出很远。
周昭夹在一群面色憔悴的旅客中浑浑噩噩地走出地下步道。
和余子佩分手这件事让他爸很生气,周昭预料到有这顿毒打,但没想到他爸这次把他的手机电脑全都砸碎了。李亭林帮着他跑出去之后,周昭借了他手机给游荡打电话,无论是游荡家的座机还是他新换的电话卡全都无人接听。
他们高中班主任在毕业后接到了周昭的电话,寒暄之后很诧异,“游荡?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不过应该没大事,你俩一起去北京上学我还是很放心的。”
“放心?”
“他原来天天和陈不楚混在一起,不是溜门撬锁就是聚众打架,要不是你来,这小子还跟他姥姥在家种地呢。”
周昭胡乱说了几句,匆匆忙忙买了车票上车。
他在路上折腾了一天一夜,静下来才感觉自己一身的淤伤好了点。
半个月接连坐两次这辆夜车,始发地和终点站都一样,要去找的人也一样,周昭的心情有很大不同。
他站在火车车厢的连接处喝水,对面有个中年男人坐在行李袋上打盹儿,他怀里塞着一个毛绒公仔,每过一会儿,男人都警惕地睁开眼睛扫视周围,而后再拍拍胸前的公仔,闭眼假寐。
有一次他们对视了,周昭礼貌地笑了一下,中年男人有点讶异,他从行李袋里抽出一个塑料袋示意周昭可以拿过去垫着坐一下休息。
他靠着车厢门坐了几小时,后背疼,脊椎疼,全身都疼。他想起来去年开学之前,游荡和他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正在去北京的火车上。
游荡当时也在这里坐着吗?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周昭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