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风云】她终于知道了罪恶的过往
【皇城风云】她终于知道了罪恶的过往
“别被牵着鼻子走。”师父的声音很轻。
这句话像是一把穿透的一切的寒冰利刃,不曾伤害到周素遥的神识,却生生压下了她心中那股躁动的妖力。
就仿佛这句话,本就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她心中那股深刻的怨念所言。
“我明白。”周素遥道。
师父再无多言,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仿佛有着,足以洞悉她所有恐惧与迷茫的魔力。
然而也就这一眼,之后他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万人坑。
但似乎也就一瞬。
“这里也太怨气冲天了!晦气!”师父的指尖拈起坑边的尘土,眉头锁得更紧,随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地方!竟然还每个人打扫,是等着人自己错过路过不要走过吗!!这也太晦气了!”
他骂骂咧咧着,仿佛刚才那沉重的一眼只是周素遥的错觉,她的师父还是那个粗鄙不修边幅的抠脚老头。
可她还是清晰的看见了。
在师父转过身的一刹那,那油腻的乱发遮掩下,微微低垂的眉眼深处,飞快掠过了一抹蕴含了一切的悲悯。那悲悯的目光,沉重的如同万斤的山岳,却又被他用一层厚厚的尘烟,小心翼翼的掩盖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师父身上这份沉重的沧桑感因何而生。
——百年前,那个叫宁青圭的女子,用它全族的血肉,在师父的身上刻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至此,他便选择将自己沉入市井的泥泞,用不修边幅来掩盖自己在这场霍乱中的无力回天。
而她和明落,还有哪些被卷入漩涡的人,是否也只不过是这漫长悲剧里,新添的几笔恩怨?
周素遥微微叹气。
前边,师父拍干净了指尖的尘灰,招呼他们干净跟上自己。
可没走出几步,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在周素遥的眼中,这个从来不修边幅的老者,似乎佝偻了他的身体。
他伸出手臂,指向方才经过的万人坑。
“你们……再看一眼。”
周叙卿苍老的声音在他们生后幽幽响起,带着一种走过时光尘埃般的疲惫,却又像是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过去的大门。
周素遥、祁解和祁烁北三人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令人不安气息的万人坑。那坑洞边缘的白骨,深入泥土之中的血痂,似乎都在无声诉说着曾在这里发生的、骇人听闻的屠杀。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祁烁北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这干呕牵动了内伤,似乎也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更为疼痛刻骨。
祁解的手则是狠狠按在剑柄上,骨节处是骇人的死白。在他的身旁,周素遥体内的妖族灵力再次不安地悸动,仿佛与坑洞之中残留的怨念,产生了可悲的共鸣。
就在这令人反胃的死寂中,周叙卿缓缓转过身。他的身体依旧佝偻着,乱发下的眼睛没有惊惧,更没有悲愤,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洞穿一切的悲凉。
他轻声道:
“三千年前,整片大地,比眼前这个万人坑,要惨烈千万倍。”
“那时候的灵道,不叫‘道’,而是一个‘坟’,是个活生生的、人吃人的炼狱。”
他缓缓收回手,又缓缓转回身,双目空洞,托着步子缓缓继续朝前走。
“天道皇权,视人道众生为丹药,”他平静的陈述着,甚至似乎还有闲心,叫后头的小辈跟上他,“他们布下大阵,以修仙之名,将求仙问道的人道人士困宥,日夜吸取他们的气运与灵气,将他们修炼成为最纯粹的天地灵气,供天道修士汲取修炼。”
“彼时的天道,不过是灵道扶持的傀儡,他们坐拥人间富贵,享受人道的供奉,而代价就是把数以万计的‘人牲’——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平民,甚至是稍有不满的修士,痛痛送入灵道指定的炉鼎之中。”
闻言,周素遥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师父口中的人间,似乎和她曾在幻境之中看见的妖族所经受的苦难重叠了——那些面黄肌瘦的凡人、眼神麻木的凡人,他们像待宰的羔羊,被敢进这人吃人的世界。
祁解的脸色也越发难看,绕天道虽贵为天下第一大道,可对于周叙卿口中的这段历史,也只不过在传承记载中隐晦的提及过,用词甚至是“上古混乱”,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如此听闻过,这段故事真正的赤裸的真相。
“那些人道的百姓,也曾经踏上过这皇城的土地。”师父冷哼一声,“他们的血肉、魂魄,连同他们对生的渴望以及对死的恐惧。最后都成了被炼化的‘天地灵气’。而他们被炼化后的残渣——便是你们眼前这坑里的东西。”
至此,祁解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弯腰发出呕吐的声音,只不过他胃里早已没有余留的时候,呕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
他出生世家,深知力量获取的残酷,却从未想过脚下的这片大地,曾以如此骇人听闻的方式浇灌而成。
“可。”他的身旁,周素遥皱了皱眉,说出了更令他恐惧的话,“我看那万人坑之中的白骨,甚至还有身着当朝当代的衣服,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死了很久的样子。”
祁解听闻,喉咙忍不住再次一紧,呕吐之意来的比方才更为猛烈。
“这便是……这便是。”师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淡淡的笑了,他反问周素遥,“那你可知……这样的灵道,是在何时终结的吗?”
周素遥摇了摇头,脖子因为恐惧而生冷,发出嘎吱的声响。
“那时的人道生不如此,他们如同被圈养的猪猡,随时等着被拖上祭台。天道皇权成迷于统治的欲望,甘为鹰犬,猎杀同类。而灵道,则端坐云端,他们并不在意这一场永无止境的献祭,他们在意的,只有如何维持这样一场献祭。”
“直到……”他苍老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灵道之中,出现了一位仙子。”
“没人直到她的确切来历,有人说她本就是灵道某位上神,有人说她是从古老传说中降神的上仙,更有人说,她本就不过是灵道之中的一位修炼者,她目睹了被投入炉鼎将死的母子,目睹了那些才出生就被化练的儿童,目睹了无数滋养她的天地灵气从何而来,所以,她的道心,在那一刻……碎了。”
“她明白了,也看清楚了,这一切循环的根源,便是这‘灵道’。”
“于是,她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师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场无法想像的对抗……她一人,独自对抗整个灵道高层的意志,对抗延续了千年的‘正统’与所谓的‘规则’。那些灵道的各个宗门的长老,那些原始灵道规则下的既得利益者,几乎是瞬间就将她的□□撕裂,神魂灼烧——只是这些利己主义者,未曾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
“她的□□竟在这场大战中,借用无数施法向她的灵力,炼就成为了一朵花。这朵花深深埋入地底,成为了一道不可违背的法律。”
“——万物有灵,同生共灭,以生灵魂魄血肉为修炼柴荆者,道基自毁,灵魂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