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黄瓜
第3章黄瓜
下午三点,西乡安静,炎热的天气让路边的土狗吐着舌头。
郝帅的三轮车停在化肥店门口,老队长赶过来时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严水寒在抽烟,郝帅在流眼泪。
老队长慌乱将踏板车丢一边,身上钥匙还随着动作铃铃响,他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啊?郝帅,哭什么呢!
郝帅身上灰扑扑、脏兮兮,他用手擦擦脸,抹抹泪挤出笑,“没事,叔,我和寒哥闹着玩呢。”
严水寒才没给他面子,直接给队长递烟揭短,“这小子天天来我店里耍赖皮。”
“赖什么皮呀!”
郝帅哑声,“我想赊账买肥……”
“噢,不给赊账是吧。”老队长接过烟嘀咕一声,随后看着泪眼汪汪的少年,唉声叹气将严水寒拉到一边去,“小严呀,回来多久了?”
“前几天回来的。”
“你爸呢?”
“上西安旅游去了。”
“哎呀西安?有兵马俑的地方?这个老东西还挺会玩啊,一个人跑那么远。”
严水寒笑了笑。
老队长又瞥一眼他,直言:“郝帅这娃特别懂事,十里八乡都夸他,怎么来你这里耍无赖啊,估计是没办法了,家里穷。”
穷是什么借口?严水寒蹙眉反问:“他没爹妈吗?”
老队长叹气,“外面打工呢。”
“那我不管。回来我查账,这个店就没几个人买肥料,全是赊账,那我们家年底喝西北风吗。”
“怎么会呢,年年都是这样的呀!”老队长也点起烟,告诉严水寒这种地是这样的,老百姓一年可能都赚不到钱,上半年赊账种地,下半年丰收还债,一年赚点辛苦钱过年,这小半辈子也过去了。
老队长想打农民的感情牌,严水寒闷头抽烟,心里却不赞同。
两人谈了一会儿,郝帅耷拉脑袋把兜里的钱如数掏出来,严水寒懒得跟他周旋,扭头进了店。
老队长走的时候揉了揉郝帅的脑袋,嘱咐他不要死脑筋,别人不给就不要这样死皮赖脸。
郝帅哦了一声。
严水寒身心俱疲,回到柜台前拿笔点了点账本。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但是这个世界上没钱的人多了去,他一个个体谅,一个个谅解,那自己这店还开不开?
但良心是难受的。
严水寒将郝帅给的钱放进铁盒,望着这零零散散的一摞钱,不是滋味。随后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将人劈了一顿,说一本账全是赊,今后他不会允许了。
严爹同样是那句话,赊账正常嘛。
“郝家的我收了。”
严爹诧异,“那娃娃有钱?”
“我不管他是偷的还是借的,反正已经收了。”
严爹沉默片刻,也有些不悦:“你天天读那么多书,怎么一点仁心都没有。”
严水寒敷衍完老爹,关了电话。
心里更加不踏实了。
蝉声陆陆续续更加刺耳,严水寒看着台上的书,陷入沉思。
他爹说的没错,严水寒看了很多书,还是个三流的创作者。
毕业当护士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给不同的文学期刊投稿,只是年年被拒。
以前他同样是热情和积极向上的人,社会毒打一顿后,严水寒有些厌世。
大概是觉得人生不公啊,被上级压榨啊,人情冷暖的事说也说不清,反正越来越麻木就对了。
他讨厌付出没有回报。
或许任何人都讨厌付出没有回报。
既然如此的话,严水寒很多事情决定不付出了,当一个坏人没什么不好。
他写的东西越来越消极,被拒的稿子堆积如山。
那辆雷克萨斯的后备箱里,有一箱子。
就和他的疲惫一样,累积在那里,肉眼可见。
最近几年严水寒的烟瘾渐长,只是在店里,他身上还算香的。
如此吵吵闹闹一天,太阳落下,严水寒关了卷闸门,驱车回到不远处的楼房。
他家的房子在提边上,能看到远处一条长河,店中街口,以一条前些年修好的大围堤为圈,是西乡最热闹的地方。
围堤是为了防洪而修建的。
围堤往下去就是各个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