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未知的字词(1)
而今不过二零零六年九月,湿闷的空气洪水一般层层折叠,更甚往年。
首都此时正突飞猛进,新科技带着生命力如同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在黄土地上扎根洪泛。
而安远市,距首都千里之外。
这里的人和事,都被拖长了调子,如潺潺流水,宁静致远。
通讯设备不发达,孩子们的心思也单纯,对于稀奇的事情,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早操结束,“爆炸新闻”就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下课铃一响,更是一人传十人,附近班上的学生都围在十七班的窗口前,慕名参观“赵哥”的身影。
学校走廊狭窄,一层却能容纳八个班级。走廊尽头是水房和厕所。
每每下课,大多学生蜂拥而出奔去接水。运气好的就是最末端的班级,从后门出去就能打开水房的大门。
而文喜的班级是打头的那一个。
一般情况下,折返加上排队的时间,恰好是课间十分钟。
可是今天不一般。
数学课刚下,文喜带着不清明的脑子去接水,水房一个人都没有。
开水咕噜噜灌满了,她才惊醒过来,大多同学都去她们班门口看“热闹”了。
扭紧瓶盖,瓶身烫得吓人,只能扯长校服袖子,用指尖夹着拿。
同桌刘召笛旁若无人地做题,开学不过两周,数学课本都翻软了。
再仔细一瞅,课后习题都已经做了大半本。
有这种刻苦读书的精神带动着,文喜预习和做题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就是正确率一直提不上去。
翻开数学课本,豆大的数字和公式就在她面前摊着。
可思绪却随着嘈杂的声音拐去了赵悬那里。
赵悬坐在靠墙的最后一排,可能是嫌外面打量的人烦,于是把身侧的窗帘扯散,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像一只蜷缩的猫科野兽,在角落静静安眠。
阴雨天也恰好为他蒙上了一层秘密。
窗户外人头攒动,挡住了大多数亮光,投射在课本上的阴影变得沉重。
刘召笛没受半分影响,平静地翻走一页课本,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作响。
看热闹的人很快被上课铃声催走。天上已经开始落雨,靠窗的同学将窗户打开,混杂着土腥味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教室。
文喜桌角的一张草稿纸被风吹飞,落在了另一边的过道上。
她想去捡已经来不及了。
语文老师正信步走上讲台,放下了手中的教案。
班长喊了起立,全体窸窸窣窣站起来。
文喜余光再次瞥向那张草稿纸时,已经被人拿了起来。
捏住草稿纸的手指骨分明,手背上的肌理和青筋格外明显,单看手,根本猜不出年纪。
她抬头,看见了手的主人。
心里陡然沉了一块。似乎在这一刻,才觉得这双手非得是赵悬才不违和。
众人落座。
赵悬粗略扫视了眼纸张上的算式,扭头在附近扫视了一圈。文喜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暗夜里的照灯,压根不用搜寻。赵悬用眼神示意,文喜压根没理解就小鸡啄米似点头。
赵悬伸手,将纸递给了过道的同班同学转交。
文喜收回草稿纸,想要道谢,但看向赵悬,他已经转过头开始听课了。
文喜捏着纸,心里莫名开始砰砰跳起来,好像属于赵悬手指的温度仍旧残留在上面。
她将稿纸夹回数学书中,用手抚平时,看见了稿纸角落里分外明显的几行手写字——
那是她在班上认识的同学姓名,刚开学,她记住的人名总是和脸对不上号。熟悉一个就记下名字,最后用排除法认人。
严格来说,赵悬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但他的名字却是很久之后才得知。因此黑色印记的名字藏在了无数姓名之中。
他是否看见了自己的姓名。
会不会因此多想?
文喜偷偷瞧他,却只见着圆滚滚的后脑勺。
刘召笛清了清嗓子,文喜骤然回神,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刘召笛没过多表情,只是淡淡提醒道:“语文老师要过来了。”
文喜再看讲台,年过半百的语文老师已经捧着书本在廊道上踱步了。
刘召笛:“十五页,课后问题。”
文喜慌忙翻开书本,等待语文老师走过,悄悄凑近刘召笛说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