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暗看着沈婉清泛红的眼眶，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方才说那些话时，他只想着让她明白，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却没料到又惹她掉泪。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头发颤。

“属下失言了。”他慌忙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王妃莫要再为属下这些旧事伤怀。”

沈婉清摇摇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哑声道：“我只是……觉得难过。”

暗没再接话，只是垂着眼，指尖在身侧悄悄攥紧。有些话，他没能说出口——从方才她红着眼眶说“你也是活生生的人”开始，从她执着地为他上药、轻声说“我很想你”开始，他心里那根紧绷了十几年的弦，悄悄松了一道缝。

从前，他活着只为了那渺茫的“半百之约”，为了老王爷一句“脱离暗卫”的承诺。可现在，心底多了个更清晰的念头。

他擡眼，飞快地瞥了沈婉清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那念头像颗种子，在心底扎了根——他要活下去，不止为了自己的自由，更为了能站在暗处，护她周全。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要去闯更凶险的刀山火海，他都要拼了命，护住这王府里唯一给过他暖意的人。

这念头太过滚烫，烫得他指尖发麻，却也让他第一次觉得，这偷来的日子，似乎有了点不一样的意义。

暗垂着头，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红。沈婉清的目光太亮，像拢了团暖融融的光，直直落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某种他读不懂的热意。药房里的空气仿佛被烛火烤得粘稠，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忽然，一个荒唐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他想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这念头刚冒出来，暗就像被惊雷劈中，浑身猛地一颤。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伤药。他怎么敢？！她是王妃，是王爷的女人，而他只是个卑贱的暗卫，连擡头看她都属僭越，竟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属下……属下先行告退。”他声音发紧，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甚至忘了行礼。刚迈出两步，后背的伤口就被牵扯得剧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想着逃离这让他心慌意乱的氛围。

一路踉跄着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暗室，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方才那念头还在脑海里盘旋，烫得他脸颊发烫。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到水缸边，舀起一瓢瓢冷水往脸上浇。

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皮肉，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他擡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指尖冰凉。他不明白，为何会对王妃生出这般念头？是感激？是错觉？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一遍遍用冷水浇头，试图浇灭那不该有的、让他恐惧的悸动。

冷水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衣襟，与未干的血迹混在一起。他望着水缸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眼底满是惊惶与茫然——他只知道，刚才那瞬间的冲动，是他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