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唐门深处，药庐的药味里混进了一丝诡异的甜腥。唐傲天躺在榻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锦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脖颈上浮现出青紫色的蛊纹，像极了蛛网。

“爹！”唐厌离攥着最后一枚解毒丹，指尖抖得厉害，却怎么也喂不进父亲紧闭的牙关。三天前，父亲只是说心口发闷，如今却已面目青黑，七窍渗出的血珠凝在唇角，触目惊心。

“是苗疆的‘蚀心蛊’。”一旁的长老颤声说着，将一枚淬了蛊虫的银针扔在地上，“九幽长老的手段，沾了就没救……”

唐厌离猛地擡头，眼底血丝炸开。他早该想到，萧家不会放过投靠新帝的唐门。父亲赌上全族求来的“巴蜀王”封赏还没影子，先等来的却是灭门之祸。

唐傲天还是没有熬过第二天，唐厌离临时接任了唐门家主位置。

“家主！”门外传来弟子的哭喊，“晶晶小姐她……她也中蛊了！”

唐厌离踉跄着冲进偏院，只见妹妹唐晶晶蜷缩在榻上，原本灵动的双眼翻着白，手腕上的蛊纹正一寸寸往心口蔓延。他探向妹妹鼻息的手顿住了——比父亲的气息还要微弱。

“去洛都！”唐厌离突然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血沫，“备最快的马，我去找白锦程！去找左相！”

长老们面面相觑，谁都知道此刻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可看着榻上气息奄奄的小姐，看着药庐里渐渐冰冷的老宗主，终究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夜色中，唐门的车队裹挟着血腥味疾驰。唐厌离抱着昏迷的妹妹，指尖抚过她腕间的蛊纹，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为了唐门”，想起妹妹偷塞给他伤药时的笑脸，忽然低笑出声，笑得眼泪混着血珠滚落——

这趟北上，是去求活路，还是去赴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这仅存的手足血脉，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

洛都城主府的偏院，药气浓得化不开。唐厌离攥着拳头站在廊下，听着屋内妹妹压抑的痛哼，指节泛白。白锦程请来的老郎中刚走，留下的话像块冰锥扎在他心上：“银针只能锁三日蛊毒，三日后若没有九幽长老的独门解药，神仙难救。”

“九幽长老是萧玄戾的人，解药怎么可能给你？”白锦程摇着折扇，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靖王府现在跟铁桶似的，你去了就是送死。”

唐厌离没回头，指尖已按在腰间的短刃上：“送死也得去。”

三更的梆子声刚落，唐厌离已如貍猫般潜入靖王府。上次随暗潜入时记熟的路径此刻派上用场，他避开巡逻的侍卫，借着假山阴影往清芷院摸去——九幽长老的卧房就在附近。

窗纸上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凭栏而立。唐厌离刚要绕开，那身影忽然转身，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

是沈婉清。

她穿着月白的寝衣，小腹已隆起得明显，一只手轻轻护着腰腹，眉宇间竟带着几分平和。

唐厌离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猛地从阴影里窜出，短刃抵住廊柱，声音淬了冰：“沈婉清！”

沈婉清惊得后退半步，看清是他时，眼底闪过错愕。

“真是好福气啊。”唐厌离冷笑，目光扫过她的小腹，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暗为了你断了经脉，成了连刀都握不住的废人，困在洛都苟延残喘；我唐门也被萧玄戾视作眼中钉，父亲中蛊而亡，妹妹危在旦夕——你倒好，揣着仇人的孩子，在这金窝里享荣华富贵！”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里带着蚀骨的嘲讽：“你不是要和暗一起去江南吗？不是说厌恶这牢笼吗？怎么，萧玄戾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忘了是谁把你从泥里拉出来的？忘了是谁陪你看桃花、听你说江湖梦的？”

沈婉清的脸色瞬间惨白，扶着廊柱的手微微发颤：“暗他……还活着？”

“活着？”唐厌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废人，活着比死更难受！”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眼神狠戾，“说！九幽长老的解药在哪？你若还有半分良心，就告诉我！”

沈婉清被他攥得生疼，却死死咬着唇：“我不知道什么解药……但我可以帮你找。”

“帮我？”唐厌离甩开她的手，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得起暗，对得起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吧！”

他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啜泣声。唐厌离脚步一顿，终是没再回头，身影迅速隐入夜色——他没时间再耗，妹妹还在等他拿解药回去。

廊下只剩下沈婉清一人，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抚着小腹，那里的胎动忽然变得剧烈，像是在呼应着她心头的惊涛骇浪。暗还活着……这个认知让她心口发紧，而唐厌离的话，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