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慈安宫的檀香漫过鎏金香炉,太后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示意沈婉清坐到身边。她挥退了宫人,语气慈和得像拉家常,眼底却藏着洞察世事的清明。
“老身知道你心里苦,”太后执起沈婉清的手,银护甲轻轻蹭过她的腕间,“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她望着窗外宫墙的飞檐,缓缓道:“玄戾的父亲,也就是老靖王,当年可不是困在朝堂的人。他带铁骑踏平过北狄王庭,凭赫赫战功挣下‘靖’这个国字封号,连先帝都得让他三分。那时的萧家,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老身说句僭越的话,他若想取这江山,易如反掌。”
沈婉清惊讶地睁大了眼,这与她听过的“老靖王护驾而亡”的说法截然不同。
“可他偏不,”太后笑了笑,带着几分唏嘘,“说是‘君臣有别’,实则是给先帝留体面。后来北境异动,他主动请缨戍边,却在追击敌酋时中了埋伏,马踏冰河,战死在雁门关外。先帝追封他为‘忠勇王’,牌位入太庙,才算全了这段君臣情。”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玄戾这孩子,是老靖王唯一的独苗,打小被先帝和老身宠坏了。三岁就能骑烈马,五岁敢跟侍卫抢刀,朝臣都说他随父。”
“至于你,”太后忽然看向她的小腹,语气柔和了些,“这孩子既是天意,也是缘分。玄戾虽暴躁,对你的心却是真的。老身活了大半辈子,能让他失了分寸的,你是头一个。”
沈婉清垂眸抚腹,轻声道:“臣女明白。”
“明白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玉镯,缓缓道:“先帝晚年多疑,怕自己百年后萧家恃功作乱,便拟了道手谕,想稳住萧家,”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的宫墙,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老靖王对先帝忠心耿耿,可架不住功高震主。”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无奈,“先帝在世时就常说,萧家的铁骑再硬,也得用亲情绊着,才不会真的踏破紫禁城。”
“玄戾这孩子,跟他父亲一个样,本事大,性子烈。”
“至于你,”太后忽然看向她的小腹,眼底的慈爱掺了几分深不可测和警告意味,“这孩子,既是天意,也是萧家的未来。护好他,往后的路,才能走得顺些。”
沈婉清望着太后眼底的清明,忽然懂了。这深宫的风,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地吹。她俯身行礼,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坚定:“臣女省得。”
“回去吧,好好养胎。玄戾那边,老身会敲打他。”
离开慈安宫时,沈婉清只觉得阳光透过宫墙照在身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原来那夜的厮杀、暗的重伤、萧玄戾的偏执,都藏在这盘大棋里,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弄着。
而洛都城主府,白锦程正看着暗在榻上挣扎。曾经能轻易拧断敌人脖颈的手,如今连握杯都抖得厉害,稍一用力便疼得冷汗直流。
“经脉断了,便断了。”白锦程给暗的伤处上药,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萧玄戾要的是你的命,我保你活着,已是逆天而行。”
暗咬着牙不吭声,指甲深深抠进床板,木屑嵌进指缝。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低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身子,留着也是累赘。”
白锦程挑眉,他示意下人搬来软垫,“先养好精神,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暗闭上眼,只觉得这荒唐的命运,似乎真的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