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萧玄戾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狼藉，对雾中远去的白锦程与暗毫不在意。在他眼里，一个经脉尽断的废人，翻不起什么浪。真正让他心头发紧的，是那个跑向城门的身影。

马蹄声如惊雷般碾过荒径，城门口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萧玄戾勒住缰绳，远远就看见唐厌离的短刃逼得摄心连连后退。红衣女子鬓发散乱，嘴角挂着血迹，银丝在她指间摇摇欲坠——显然已落入下风。

“噗！”一枚透骨钉擦着摄心的肩胛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她踉跄着后退，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萧玄戾的目光却径直越过她，落在不远处蜷缩在地的沈婉清身上。那抹月白裙摆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她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纸，显然是晕了过去。

“王爷！”摄心捂着伤口呼救，声音带着哭腔。

萧玄戾却看都未看她一眼，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疾风，几步冲到沈婉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怀中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心头莫名一紧。

唐厌离见状，知道再斗下去讨不到好。萧玄戾亲自到场，后续的暗卫定然源源不断。他虚晃一招逼退摄心，看了眼萧玄戾怀中的沈婉清，果断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后会有期”。

摄心望着萧玄戾小心翼翼护着沈婉清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伤口，眼底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她终究是个工具，连受伤时都换不来他一个眼神。

萧玄戾抱着沈婉清翻身上马，动作轻柔得不像他。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朝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披风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城门口只剩下摄心与几名受伤的暗卫，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她捂着伤口缓缓坐下，望着王府方向消失的马蹄印，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将云层染成淡淡的金红。这场从暮春雨夜开始的闹剧，终于在晨曦微露时落下帷幕。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平静下，藏着更汹涌的暗流。

清芷院的帐幔低垂，药味混着淡淡的梨花香漫在空气中。沈婉清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描金帐顶，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那是她嫁入靖王府后，日日望见的景致。

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湖。她动了动手指，只觉浑身酸软，手臂上销魂针留下的隐痛还在，提醒着昨夜的奔逃与厮杀。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暗……”她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那个在荒林里推开她、让她“别回头”的身影，那个总在暗处护她周全的人，此刻在哪里？是不是……

“绾绾！”

急切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萧玄戾掀帘而入，玄色朝服未解，领口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朝堂直接赶来。他几步冲到床边，往日里总是覆着冰霜的眼底，此刻竟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狂喜，甚至带着几分后怕的颤抖。

沈婉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戒备地看着他。她做好了迎接怒火、责难，甚至更糟对待的准备，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眼神。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萧玄戾伸出手，想碰她又克制地收回，指尖在身侧攥得发白，“太医说你晕倒是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珍重，“你有身孕了，绾绾。”

“身孕？”沈婉清愣住了，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平坦坦，却仿佛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正在悄然萌发。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她竟有了孩子。

是萧玄戾的孩子。

那些混乱的、屈辱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可更多的却是对另一个人的担忧。暗怎么样了？他为了护她，会不会……

“你在想什么？”萧玄戾察觉到她的恍惚，语气微沉，却依旧克制着没有发作，“太医说你身子弱，需要静养。从今日起，清芷院的人手加倍，膳食按安胎方子来，不许再胡思乱想。”

他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却少了往日的暴戾。沈婉清看着他眼底那抹混杂着占有欲与狂喜的光，忽然明白——这个孩子，成了新的枷锁。

她轻轻闭上眼，将涌到眼眶的泪意逼回去。逃不掉了。为了这个孩子，或许也为了那个生死未卜的人，她必须先活下去。

帐外的梨花还在簌簌飘落，沾了满院雪白。沈婉清抚着小腹，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的联系，心头一片茫然。这场纠缠的命运，似乎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