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船入江南地界时，两岸的风光陡然换了模样。青石板路沿着河道蜿蜒，白墙黛瓦的屋舍临水而建，乌篷船摇着橹穿过拱桥，船头的渔娘哼着软糯的小调，连风里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李晏立在船头，望着岸边错落的酒旗与嬉闹的孩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碎影刀。他曾随萧玄戾来江南督办过漕运，那时眼里只有粮草数目与密探回报，从未留意过这粉墙黛瓦间藏着的温柔。

“晏大哥你看！”唐晶晶的声音带着雀跃，指着岸边挑着担子的小贩，“那糖画捏得像真的一样！”

她穿着一身蜀锦短打，靛蓝色的料子上绣着细碎的芙蓉花，衬得肌肤莹白，眉眼间带着蜀地女子特有的灵动。这一路行来，她的辫子梳得愈发精致，发尾系着同色的流苏，走动时轻轻晃动，像只停在肩头的蝴蝶。

两人刚踏上码头青石板，便惹来不少目光。李晏的白发虽被斗笠遮住大半，可露在外面的侧脸线条冷硬，腰间的短刀透着肃杀之气；唐晶晶的蜀锦在江南素净的衣饰中格外惹眼，小巧的身形站在他身边，像株刚从蜀地移栽来的芙蓉，鲜活又扎眼。

“这姑娘的料子怕是蜀锦吧？听说一尺要价半两银子呢！”

“那男人戴斗笠做什么？莫不是犯了案的？”

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进耳中，唐晶晶下意识地往李晏身边靠了靠，李晏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扬州城

他们选了家临着秦淮河的客栈，雕花窗棂正对着往来的画舫。放下行囊后，唐晶晶便按捺不住好奇，拉着李晏往街上跑。

江南的市集比蜀地热闹几分，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茶叶铺的幌子上写着“雨前龙井”，连路边卖首饰的小贩都摆着琳琅满目的银簪，上面镶着细碎的珍珠与红玛瑙。

“这个好看！”唐晶晶蹲在小摊前，指尖捏起一支缠枝莲纹的银簪，眼里闪着光。蜀地多产金饰，这般素雅又精巧的银活，她还是头回见。

李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银簪样式简单，簪头的莲花却雕得栩栩如生，倒衬得她指尖愈发纤细。他没说话，只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小贩，将银簪往她发间一插：“很配。”

冰凉的银质贴着头皮，唐晶晶猛地擡头，撞进他斗笠下的目光里。那目光比江南的春水还软，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和。她脸颊一热，慌忙低下头，耳尖却悄悄红了——这是他第一次送她首饰，不是药箱里的银针药材，不是应付差事的物件，是支会在发间发亮的簪子。

唐晶晶摸着发间的银簪，快步跟上他的脚步。秦淮河的风拂过脸颊，带着水汽与花香，她望着前面那道戴着斗笠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天，或许真的会比别处暖些。

李晏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茶肆里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江南格局，才知这扬州城早被苏家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要说这江南谁的面子最大？当属首富苏万三！”说书人一拍醒木，惊得茶客们齐齐擡眼，“从江南织造府到苏州绣坊，从杭州的桑田到金陵的染坊，哪处不沾着苏家的银线？他家的云锦能织出龙凤戏水，苏绣更是针脚里能藏下三十六种色，连宫里的娘娘都要抢着预定！”

唐晶晶捧着刚买的桂花糕，咬得满嘴甜香：“听着比我们唐门还厉害。”

“厉害的是他那独女苏嫣然，”邻桌的客商压低声音，“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苏绣更是青出于蓝，给太后绣的百鸟朝凤图，金线都用了八两！”

李晏的脚步顿了顿。左相密信里确实提过，苏万三早年曾受宣平侯恩惠，说不定藏着当年的旧账。他正思忖着该如何登门，却见街尾传来一阵惊惶的马蹄声，伴随着丫鬟的哭喊：“救命啊！谁快来救救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