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洛都城主府的偏院,烛火彻夜未歇。暗摊开《洗髓经》,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上面“折寿三十年”“心魔蚀骨”的注解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眼疼。
“这哪是洗髓,分明是玩命。”唐晶晶端着夜宵进来,瞥见书页上的血字注解,眉头拧成了疙瘩,“暗大哥,咱不练了行不行?就算一辈子坐轮椅,我也……”
“不行。”暗打断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抚摸着右臂经脉断裂处,那里因内力逆行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疹,“我答应过她,要去江南看小桥流水。”
唐晶晶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忽然红了眼眶:“可她知道你在洛都吗?知道你成了这样吗?她要是心里有你,怎么会一次都不来?”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暗心上。这些日子,他总安慰自己,她怀着重孕,萧玄戾看得紧,来不了。可午夜梦回,那句“她怕是早就把你忘了”总会钻出来,啃噬着他仅存的念想。失望与不甘像藤蔓,缠着他往更偏执的地方去。
“她会来的。”他喃喃道,更像在说服自己,“等我恢复了,就去见她,见她……和她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暗把自己关在房里,反复摩挲那本禁书。折寿也好,走火入魔也罢,都抵不过心底那个念头——他要站着去见她,哪怕只有最后几年,哪怕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第七日清晨,他终于将书页合上,眼底的犹豫被决绝取代。“晶晶,帮我护法。”
唐晶晶看着他右臂上暴起的青筋,泪水汹涌而出,却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口。
屋内很快传来压抑的痛呼,经脉撕裂的脆响混着内力冲撞的轰鸣,像有头困兽在里面挣扎。暗咬着布巾,冷汗浸透了衣衫,眼前不断闪过沈婉清的笑脸与她隆起的小腹,那些画面成了唯一的支撑,让他在撕心裂肺的痛苦里,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他知道这条路是错的,却偏要走下去。不为荣华,不为复仇,只为能再看她一眼——哪怕代价是燃烧自己的性命。
洛都城主府的偏院,竹影在晨光中摇晃。
第一个月,暗扶着廊柱站起来时,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青痕,却笑得像个孩子。经脉重塑的剧痛让他夜夜汗湿衣襟,可每当能多走半步,他就觉得离那个桃花树下的约定近了些。唐晶晶蹲在一旁数着他的步数,数到第三十七步时,忽然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第二个月,演武场上传来兵刃破空声。暗握着那柄“碎影”,虽右臂仍需用布条固定,可一套刀法已舞得有了往日的凌厉。阳光透过刀光落在他脸上,疤痕被镀上金边,倒添了几分慑人的英气。白锦程站在廊下看着,忽然对身边的侍卫道:“这禁书,果然邪门。”
第三个月,暗已能徒手劈开三块青砖。内力在经脉中奔涌时,周身会泛起淡淡的白气,连眼神都比从前锐利数倍。只是夜深人静时,他常会对着铜镜发呆——鬓角不知何时冒出了白发,像落了层霜。
第四个月,白发已蔓延至头顶。暗坐在铜镜前,指尖拂过那片霜白,忽然低笑出声。还有最后一重关,过了,便能彻底恢复,甚至功力更胜从前。他摸出怀中的桃花玉佩,玉质被体温焐得温热。
“再等等,绾绾。”他对着玉佩低语,眼底是近乎偏执的光亮。
可就在冲击最后一重关的那个深夜,变故陡生。
暗盘膝坐在榻上,内力按《洗髓经》的法门运转,却突然不受控制地逆行。经脉像被万千钢针穿刺,剧痛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暗大哥!”守在门外的唐晶晶听到异响冲进来,正看见他双目赤红,周身戾气暴涨,指甲竟隐隐泛出黑青。
“滚……”暗低吼着,喉间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理智正在被心魔吞噬。他想抓住什么,却只扯碎了榻上的锦被,指尖深深抠进自己的手臂,留下几道血痕。
唐晶晶想去拉他,却被他挥掌逼退,重重撞在门框上。她看着暗眼中的清明一点点被猩红取代,看着他蜷缩在地痛苦挣扎,终于明白那些“走火入魔”的注解不是危言耸听。
“暗大哥!想想绾绾姐姐!想想你们的约定!”她哭喊着,声音抖得不成调。
暗的动作猛地一顿,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可下一秒,更汹涌的戾气席卷而来,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彻底没了人样。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着他雪白的长发与狰狞的脸。那个曾想护她周全的暗卫,终究还是被禁术吞噬,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