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极北雪原故人相见
他无视了堂内诸多投来的、或倾慕或敬畏的目光，唇角噙起那抹曾令无数女修心折神醉的温柔笑意，步履从容地穿过桌椅，缓步上前。
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姑娘，不想在此地重逢，真是缘分。雪原苦寒，危机暗藏，姑娘孤身一人，着实令人担忧。若不嫌弃，可否容北冥在此叨扰，同桌共饮？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云染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拎起桌上那壶刚烫好的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倾入陶杯，发出细微的声响。
“嫌弃。”她古井无波地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北冥渊面上那完美无瑕的温润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一丝极淡的尴尬与失落迅速掠过眼底，但很快被更深的兴味取代。果然，连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调调，都像极了……
他身后一名身着粉衣、容貌最为娇俏灵动的侍女见状，护主心切，柳眉倒竖，上前一步，娇声斥道：“放肆！我家少主好心相邀，你怎如此不识抬举！可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份殊荣！”
云染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眸子，清亮的眼瞳漾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她的目光在那侍女因恼怒而泛红的脸颊上溜了一圈，最终似笑非笑地落回北冥渊本人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抬举？怎么，你家少主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他开口邀请，我就得感恩戴德、三跪九叩地接着？还是说这偌大的修真界，早已悄无声息地改姓了北冥，普天之下所有女子见了他，都必须笑脸相迎、软语温存，甚至自荐枕席，才算是识趣、懂规矩？”
她顿了顿，欣赏了一下那粉衣侍女气得发颤却又哑口无言的模样，以及北冥渊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才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再者，不瞒诸位，我这个人吧，有点不大不小的毛病。”她端起酒杯，在鼻尖下象征性地晃了晃，眉头嫌弃地蹙起。
“闻不得一些过于复杂浓烈的气味，尤其是……那种不知沾染了多少脂粉、混合了桃花香，腻得发齁的味儿。劳烦您几位行行好，挪挪尊驾？要不然，待会儿我一个忍不住，当着诸位的面吐出来，扰了在座各位用餐的雅兴，那可真是罪过了。”
这话堪称毒辣，不仅直指北冥渊风流滥情，连同他身边所有的侍女都一并羞辱了进去。
那粉衣侍女脸色瞬间由红转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云染“你”了半天，却硬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其余几位侍女亦是面露愠怒，眼神如刀般剐向云染。
北冥渊脸上那温润笑意，此刻终于碎裂，露出一丝难堪。这女子……不愧是阿染的徒孙，这张利嘴跟淬了毒似的，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
然而，这股熟悉的，似猫爪似的尖锐，这份将他于千里之外的疏离，非但没有让他恼怒退却，反而让他感觉恰似故人归。
他非但没有动怒，脸上的笑意反而重新漾开，甚至比之前更温柔了几分，“是在下思虑不周，唐突了姑娘。”
他语气诚恳，“北冥并无他意，只是……雪原险恶，姑娘万事小心。若日后有何难处，尽管来寻我，北冥定当尽力。”
云染看着他这只对谁都能开屏的花孔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笑一声，毫不领情：“知道打扰了就好。光嘴上道歉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我受了惊吓，需要安抚，精神损失费，一千两黄金，谢谢！”
她朝北冥渊摊开手掌，指尖莹白，理直气壮。
那粉衣侍女见云染非但不领情，还敢如此羞辱少主并索要钱财，简直闻所未闻，她尖声道：“一千两黄金？你怎不去抢！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破落户，穿得人模狗样，行事却如此粗鄙不堪，我看你就是存心讹诈！”
云染闻言，不气反笑，她好整以暇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语气轻慢：“抢？那也得你们自己送上门，才有让我抢的机会。至于粗鄙嘛……”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北冥渊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女，“当然比不上某些四处留情、身边莺燕环绕，却偏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模样的伪君子温润。”
她这话简直是将北冥渊的脸扔地上还跳脚踩，北冥渊那层温情的假面终于崩不住了。
粉衣侍女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却被一道突然响起的、清亮十足的女声打断。
“说得好！”
客栈门再次被推开，风雪裹挟着一行人涌入。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裙，裙摆与宽袖上以银线绣着清雅的莲花纹饰，随着她的走动，仿佛有粼粼波光流转。
她身形高挑，容貌明艳大气，眉眼间透着飒爽与凌厉，正是云梦泽大小姐白烬霜。
白烬霜带着一众手下，目光先是落在云染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却又顿住了，这人……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随即，那目光便如刀子般，狠狠剐向北冥渊。
“北冥渊，”她红唇勾起，笑意不达眼底，“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四处开屏，拈花惹草啊？怎么，温柔乡里那些花啊草啊的，还没把你吸干？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跑到这极北之地来现眼，真是老天无眼，怎么就没让你得个花柳病什么的，早早死了干净，也好还修真界一个清净！”
她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客栈内炸响。散修们惊得目瞪口呆。四大世家谁人不识？尤其北冥渊和白烬霜都是修真界十大宗师之一。
桃花源少主北冥渊风流倜傥，但敢如此当众咒骂他，丝毫不给桃花源面子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以脾气火爆、言辞犀利著称的云梦泽大小姐了。
北冥渊脸色一阵青白。他可以对云染的冷嘲热讽保持风度，甚至觉得怀念，但白烬霜不同。
她与云染情同姐妹，当年他与云染婚约破裂，后来云染遭遇不测……白烬霜一直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