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董思文待的时间不长。

孟蕴和傅泊舟白天都要上班，没时间陪她，只有糯糯跟她一块在家里。

董思文挺喜欢猫的，但也不过如此。

孟蕴忘不掉之前表姐家的小猫出生，非常可爱，她问能不能在家养一只，董思文答道“你保研成功了就养”。那时候孟蕴保研不太顺利，本身压力就非常大，连想法都稀奇古怪，她会想难道养一只猫还需要附加条件吗？母亲对她爱和纵容的前提是优秀吗？

反观她二十几年的人生，好像这么想也没错。

几乎从那时开始，孟蕴就下意识排斥董思文的管束了。她想当一个不听话也能被爱的小孩，但如果因为不听话而收回爱，她已经长大了，也不是非要这份爱不可。

董思文走的前一天是周五，沂海从早上就开始下暴雨。

孟蕴眼皮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种暴雨天，傅泊舟通常会开车送她上下班，可是距离下班仅剩十分钟，手机还没收到傅泊舟的消息。

蕴蕴：【你今天还来接我吗？】

f：【等我十分钟，处理点事】

周五不加班，孟蕴放慢收拾东西的速度，到楼下刚好过去十分钟，傅泊舟的车停在雨中，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能看见被雨水氤氲了的一张脸。

孟蕴坐上副驾，傅泊舟抽来纸巾替她擦干发梢和脸颊。

“你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吗？”

傅泊舟摇了下头。

孟蕴感觉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直接开口：“怎么啦？干嘛这样？”

傅泊舟轻描淡写：“蕴蕴，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太担心。”

所有不安找到出口，孟蕴坐直：“什么？”

傅泊舟手指蹭了一下她犹带湿意的脸颊，说：“糯糯跑出去了，还没找到。”

“怎么会跑出去呢？她这么乖——”孟蕴瞬间想到什么，抓住傅泊舟的手问，“是不是我妈妈没关好门？”

傅泊舟没有直说，温温柔柔劝道：“现在不用想这些，糯糯能找回来就好，嗯？”

孟蕴浑身脱力，靠到椅背里，转脸盯着车窗外的雨。

傅泊舟也安静下来，车开入雨幕之中，他听见孟蕴嗓音呜咽地开口：“对不起……傅泊舟。”

“不怪你。”傅泊舟握着方向盘的指骨泛白。

知道她在替母亲道歉，但这幅样子，让他好心疼。

回到家中，董思文正坐在沙发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呆滞。

她看见孟蕴，扯出笑脸：“回来了，雨这么大——”

母女身份仿佛错置，孟蕴语气并不和缓：“糯糯怎么跑出去的？”

紧接着，手臂被傅泊舟拽了一下，她没犹豫地甩开。

“不就一只猫而已，比人还重要了。”因为心虚，董思文反而冷嘲热讽，“又不是你养的，人家小傅都没说什么。”

“他不说是因为你不是他妈！”

董思文直呼全名：“孟蕴！”

一向乖顺的女儿表现出反叛面，有些母亲只会以更强势的方式来压制。好比糯糯走丢这件事，明明不是孟蕴的错，可她只要有生气、责备的迹象，就会莫名其妙成为过错方。

孟蕴失掉冷静，也没觉得在场的傅泊舟属于外人，字字刻薄：“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这样的？说一句‘对不起’有这么难吗？而且我都二十五了，你还像小时候那样管着我，如果这次你没来沂海，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在你眼里，我难道是没有生活能力的废物吗？”

董思文身子有些颤抖，似不敢相信孟蕴会说出这些话。

傅泊舟顾不上太多，抓住孟蕴的手握紧，嗓音低沉：“蕴蕴，别说了。”

董思文为自己辩解：“我管你难道不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孟蕴的手也在抖，如果不是傅泊舟握着，她可能都会失掉力气跌倒：“那能不能不要把你的生命全浪费在我身上？难道除了我，你的世界里没有其他能关注的事情吗？你知不知我也一直过得很累很愧疚。”

董思文：“你累什么？哪样东西不是我和你爸都给你准备好了？”

孟蕴闭上眼睛，知道再吵下去没有意义，有些事情母亲就是无法理解。

董思文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她只能与之学会和平共处，如果和解不了，那些伤痕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把她逼疯。

孟蕴失掉了争执的欲望和冲动：“我出去找猫。”

傅泊舟想跟，转身前对上董思文的视线，她模样像一下子苍老几岁，却不忘道：“小傅，外边雨这么大，你给她拿把伞……”

傅泊舟承诺：“阿姨放心，我会陪着她的。”

傅泊舟在人工湖边的小亭里追上孟蕴，她浑身湿透，弯腰冲着草坪喊“糯糯”，音量被雨声压低，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更像只流浪猫。

沂海二月的雨，淋湿一点都冰冷。

傅泊舟脱下外套披到孟蕴身上，看见她眼睛通红，脸颊上流淌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眼前的人几乎成了救命稻草，孟蕴抖着肩膀哭出声：“这么大的雨，把糯糯淋坏了怎么办？”

这话傅泊舟也想问问她，这么大的雨，不带伞就跑出来，她被淋坏了怎么办？

孟蕴捂住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那些话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