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青宴与暗局
流青宴与暗局
“小阿璟的向水府小活典之名，朝内谁人不知？吾只是不懂，大学士怎么会舍得放给外人教导。”袁司清看着下面的摇曳灯影，自言自语般，“就算加上淳儿，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许想摇了摇头：“三表哥，你别试探我了，舅舅不说，我也不会说的。”
“有什么关系？”死缠烂打一晚上都一无所获的袁司清撇了撇嘴，“你还不清楚？我可比五弟嘴巴牢固。”
“并非如此…”
“难不成小淳儿担心会受惩罚？”袁司清看着许想故作惊讶，“没事，你给一些暗示，哥哥我比五弟脑子好使，一定会很快猜出来。”
“袁司清！”袁黎咬牙切齿，“你有完没完？能不能闭嘴？”
“五弟，哥哥知道你这个年纪生了很多复杂心思，但哥哥要一视同仁。”袁司清摇了摇头，“都是弟弟，哥哥可不会厚此薄彼。等与小淳儿交流完，哥哥自然会与你加深兄弟之情……”
“谁跟你加深兄弟之情！”袁黎的脑子里烧起一团火，“小爷忍了你一晚上，小心……”
许想使劲儿给袁黎打手势，袁黎才反映过来自己的声音过于响亮，原本和平的交谈声被他一嗓子喊地安静下来。文士们听不清五皇子在说些什么，但这位的身份就是咳嗽都够他们抖上一抖，都停了动作惴惴不安地看着楼上的男孩。
袁司清笑着安抚着他们：“无须在意，我这五弟有些性急而已，各位继续。”
袁黎咬咬嘴唇，只能抱着手臂不再作声。
见三殿下如此说，人群也不再注目于楼上，恢复了谈笑。
欧阳璟的嘴角勾了勾。
也不知刚才这番话，在有心人那里会被如何解读。
“三殿下与五殿下关系真得好？”陈小满的河灯已经准备齐全，压低声音问欧阳璟。
“不用担心。三殿下比我们熟悉袁黎的脾气。”欧阳璟跟着人群走到流水旁边。
众人的河灯都准备好了，左清愁也领导着把河灯往流水中放去。欧阳理在欧阳璟三人稍前的位置，他神色不明地回头看了一眼欧阳璟。
欧阳璟对他笑了笑。
欧阳理回过头去，小心翼翼地把他那只灯笼样式河灯送去水中。月色的银波映着橘红的烛火，谈笑声与潺潺水声交织。明明是清致风雅的景象，在欧阳理的眼里却味如白水，一心盯着他的河灯。
欧阳璟却是轻松无比，把扁舟河灯滑入水中，便与蓝英和陈小满跟着河灯缓缓散步。
据说造就万月园的皆是明同国一等一的名匠，就连这流水景也颇具自然韵味。这条流水走势虽然较为平和，但缓急有度。河灯游得悠闲自得，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扣人心弦。个中妙趣让文士们兴致勃勃，以至于忘却了楼上有尊贵角色看着一切。
“呀！赵兄的河灯落水了！”
“稳，稳……”
“哈哈哈，就说了荷花样式最妥当！”
刚游出一段距离就有不少河灯翻下水去。毕竟不是行家做的河灯，流青宴也没有什么输赢讲究，游玩全程的河灯也只是图个好寓意，最值得品味的自然是流光倒影。倒不如说，如果连河灯翻了也要斤斤计较，反而更失风度。所以那些早早翻水了的河灯主人也只是一笑而过。
自然，欧阳理不会这么想。他做的好事是否会暴露，就只凭着自己的河灯与欧阳璟的河灯之间的输赢，怎会不在乎？
每当他的河灯错开另一只翻了水的河灯，或者一阵微风吹得河灯晃荡，或者游下一阶掌心厚度落差，欧阳理都要经历一番大起大落，心跳不已。不仅如此，欧阳理还会时不时回头盯着欧阳璟的那只扁舟河灯。怎么瞧怎么觉得那只小巧的河灯带着舰船之势，气定神闲地朝自己的河灯碾压而来。
不到半程，欧阳理的里衣已被汗水湿透。
欧阳璟在欧阳理的身后悠闲走着，几乎不去看自己的河灯，似笑非笑地欣赏着前方惊恐不定的欧阳理，时不时看一看走在欧阳理稍前面的李如缤。
灯火与水纹淌过她的瞳孔，明明灭灭。
这当然是她的手笔。
让水里的河灯随念而动，对欧阳璟来说可是太过简单的事。她特意选在了欧阳理身后的位置，即是为了方便自己操控水路让欧阳理的河灯听话，也是想要欣赏欧阳理的狼狈模样。
修道之人不应该随意参与凡人琐事，这是许川不厌其烦交教给她的事情。且不说她并未直接用术法教训欧阳理，直到今天她的户籍依旧归属凡人，并不适用修道人的戒律。要是欧阳理能察觉出不对劲，朝长辈告状，欧阳璟也许会受到来自许川的惩罚。但自以为是的欧阳理怎么可能有脑瓜想到这一层去？
与欧阳理定下的赌约，跳入水中反而是其次。让他感受近乎凌迟的恐惧，才是欧阳璟真正的报复。
欺负弱小可真是爽快。
欧阳璟不紧不慢地跟着一惊一乍的欧阳理，继续享受着他的恐惧。
蓝英和陈小满自然是不担心欧阳璟会输给欧阳理。他们都知道欧阳璟会用术法捉弄欧阳理，虽然感应不到手法如何，但大致也能猜得出来。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欧阳璟报复的重点并不在让欧阳理当众跳水这一环节。
两个男孩瞧了瞧气定神闲，又莫名得意的欧阳璟，又瞧了瞧前面一脸菜色的欧阳理，才渐渐回过味来。
蓝英用只能被他们三人听见的声音问欧阳璟：“你对那小子的河灯做了什么？”
“在水底用灵气托着他的河灯，想摇就摇，想晃就晃呗。”欧阳璟的嘴角压不住笑意。
“他看上去都快吓昏了。”陈小满对欧阳理没有好感，此时也生出一些怜悯。
“还没等他当众跳水，怎么可能让他昏过去？”
欧阳璟说完便暗中发力，欧阳理的河灯突然左右剧烈晃动，往后一倒，噗叽一声在水里翻了个底朝天，烛光和装着诗文的小竹筒也被水流吞没。
欧阳理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才不让自己叫出来。他愣愣地往后看去，发现欧阳璟的河灯好端端地浮在水面上，被自己河灯惊起的水波掠过也优哉游哉地越了过去。
跟着的女侍用长棍把欧阳理的河灯和小竹筒打捞上岸，交还给欧阳理。可欧阳理的脑子里想了千八百遍被欧阳璟告发的后果，哪里有心思在乎这些？
“呵。”
直到欧阳璟经过自己，发出的嘲笑才把他从愣神中缓过来。他脸色发白，齿关颤颤，恍惚中听见了欧阳璟对他说了一句话：
“乖乖等我的指令，或许会帮你瞒着。”
明明是娇甜的嗓音却拿着阎王的腔调。欧阳理盯着欧阳璟的背影，几乎要捏烂怀中的河灯，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是愤怒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