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陈诗简直像做梦一般,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你怎么还没死。”
传言亡魂脚下没有影子,月光照射下沈照雪身边确实有一道虚影,是活人没错。
难怪那时总觉得像沈照雪这样的人一下子死了,心中隐隐觉得不实在。
想来也是,像他这样擅长于玩弄人心和权势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轻易死去。
就算是死,也得先给旁人带去些麻烦。
只是如今亲眼所见,陈诗还是觉得心下震动,一时间给不了太多的反应。
沈照雪站在月色下,面上笑意未变,张口时又轻咳了两声,才道:“来了便进来吧,夜间风凉,小心染上风寒。”
言罢便提着衣袖转了身,瞧着也没有要停下来等一等的意图,就这样向前走去。
陈诗总觉得这万府阴气深重,尤其是站在府门前时,一股寒意直往身上钻。
他打了个哆嗦,眼见沈照雪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处,下意识便跟了上去。
好在沈照雪步子不大,他悠悠往前走着,衣摆轻轻摇曳,兴许是因为刚刚大病一场,他身形看起来很是消瘦,也显得格外无害。
陈诗心想,谁见了沈照雪这副模样不会放松警惕呢,只当他是什么温婉的兔子,却不知竟是披着兽皮的冷血毒蛇。
从府门到万声寒的院子并不远,便是这短短一段路,让陈诗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跟着沈照雪。
最起码,在自己手中权势稳定下来之前,别惹得他生气。
沈照雪只是躺了太久,今夜想着出了院子走一走,刚好碰见陈诗来,起了坏心去吓了吓他。
他慢慢散步回了万声寒的院子,坐回椅子上喘气。
前段时日他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又服用了假死的药物,身体越来越差劲了,到现在还未完全好透。
因而本已近夏日,这屋中却还点着火炉。
万声寒将外裳给他披上,轻声道:“夜里还是少出门,可以白日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
沈照雪只“嗯”了一声,没说好不好,态度并不清楚。
万声寒又黏着他哄了一会儿,沈照雪将他脑袋往旁一推,小声说:“别黏着我了,去做正事。”
万声寒这才像刚注意到陈诗一般,将视线投转过去。
陈诗到底年纪小,头一次见两个长辈在自己面前调情,总有些尴尬,只能垂着眼不敢多看。
又过了一会儿,沈照雪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他身边来,温声道:“七殿下半夜寻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诗又开始有些结巴,“我想……想请舅舅和万长公子帮帮我……”
“帮你什么呢,”沈照雪装作未曾听懂一般,轻笑道,“殿下不说清楚,实在是叫我们听不明白。”
但是这种话,又怎么好直接说出口。
担心隔墙有耳是其一,更因为好着那么一点面子,不是太想开口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想要的东西说出口,像是请求一般请着对面的人帮忙。
但他不曾开口,沈照雪便一直沉默不语,那万声寒虽是万家的家主,这等事情上却只听着沈照雪的吩咐做事,似乎也没什么主见。
陈诗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了解在万府谁才是主事之人,心中更觉慌乱不安。
犹豫半晌之后,他到底还是开了口,道:“我想请舅舅帮我在宫中立足。”
沈照雪只轻笑一声,“我一个死人,怎么帮你?”
“舅舅是有大智的人,”陈诗道,“舅舅的智慧和才干又怎么甘心在家宅后院蹉跎。”
顿了顿,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瞪大眼道:“对,是章术,是他同我说了舅舅的卦言,是他想要害得舅舅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次舅舅的卦言泄露,一定也是章术做的。”
沈照雪带着笑意的面庞上总算多了些情绪变化,“哦,章术,你与他又是何时,怎么认识的?”
他悠然靠在椅背上,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万声寒知晓他装模作样,心中觉得好笑,但也没表现出来,端着桌上的空药碗走了。
先前催着沈照雪喝药,还被他挠了一爪子,当真像只娇气的猫。
万声寒却并不生气,反倒很是受用。
他倒希望沈照雪能多用这般态度对待他,免得总是若即若离,分明在身侧却总是叫人不安。
他将药碗送到厨房去,又端了些果子点心返回书房,陈诗正同沈照雪说着章术的事情。
有些是他们已经查到的,并不算什么秘密。
沈照雪听得心烦,面上隐隐有些挂不住了,忽然又听陈诗道:“他从前想要拉拢我,和我说母亲的死亡是因为提舅舅认下了那道卦言,因而遭到了父皇的追杀。”
“我当时也不信他的话,他又与我说,他与万家有深仇大恨,想要报复万家,又知晓万长公子对舅舅很好,心念着舅舅,于是想从舅舅这里下手。”
这倒是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了,沈照雪难得有些惊讶,问:“他是万府的门客,怎会与万家有仇?”
当真不是章术用来骗取陈诗信任的说辞吗?
“他说得句句属实,”陈诗小声道,“当年柳家贪污,出现了重大的失误,又将这件事瞒下,让万家家主跟着一起做错了决策,章术原本是令都的一个民间巫师,懂得一些医术和巫术,那一次民间动荡里他的妻子死了,所以对柳家和万家怀恨在心,花了很多功夫才来到这里。”
当时他先联系上了孤身一人在宫中的陈诗,告诉陈诗他的母亲并非死于疾病,而是因为一道不详的卦言而死。
陈诗虽然年少,但将那道卦言翻来覆去瞧了许多遍,还是觉得这卦言上所言并非自己母亲。
他那时也才刚满十岁,没有太多的能力,只能依仗着章术来帮自己母亲寻找真正的卦言,试图为自己的母亲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