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十二回
“想不到前儿个才请二位出山,今夜二位就来了。陆城不知是怎么了,我猜是那妖邪的缘故,先前陆城人对本地人或外来人士很包容,也很古道热肠,可不知何时起,就变成如此冷言冷语、人云亦云了……两位公子喝茶,喝茶……蜜裳!你怎么亲自来上菜啊,你不是不舒服吗?”
蜜裳在男人面前楚楚可怜,到了宛寅面前大大方方:“听说你想我,我来看看你——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马上就该抛弃你了。”
宛寅无法,只能陪她聊了几句。眼瞅着蜜裳离开,宛寅不放心,还是下了屏障,“妖邪好抓,可陆城如今这样的风气,怎么好改啊。”
“仙子此言差矣,妖邪也不好抓,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出人心冷漠的,我想并非普通妖邪,”谢明初示意解衡清不用拘谨放心吃,又看了一眼干饭干活两不误的宛寅,放下心来,“我和幽冥公子也是第一天来陆城,并无头绪,到时候还要叨扰仙子了。”
“罢罢罢,吃饭为大,说不定吃完饭就有头绪了,再者,花魁表演要开始了——今夜可是花魁之争!”宛寅一笑,拉开厢房外台上的彩纱帘。
整座红袖楼内悬挂着红纱,两名娇媚风情的女子在高台之上开始了花魁之争,而台下的男人们欢呼着,肆意挥洒着金银红绡。
解衡清看了看屋外沉浸在红袖多情的人们,内心岿然不动。当转身看见兴致勃勃盯着高台的宛寅,他也没有打断她的“雅兴”。
倒是谢明初一眼看出他有想法,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洗耳恭听。
“仙子在陆城比你我要熟悉尚且查不出什么,你我二人就更不用说了,再者,妖邪兴许是混入人族,若通过神族来搜寻妖邪,反而不方便,不如以人族为切入点,这样也能放松妖邪警惕——不如从临忆夫人开始,她与她夫婿的相处并没有众人猜测的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们到底也是夫妻……”
“嗯,虽然这么调查人家夫妻感情不太好,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谢明初点点头,又赶紧给解衡清夹菜表示安抚,
“你又没有有意拆散人家夫妻两个,别过意不去。”
“啊,什么过意不去?”宛寅这才后知后觉,从余容和映香争芳中回过神。
“仙子,那位临忆夫人和你很熟识吗?”
宛寅很流畅地切换成了“办公”状态:“你们要以临忆为入口?我和临忆有几年的交情了,不过你们这么打探一个女孩子的过往……”
宛寅闭了嘴。
谢明初:“是,这样是不好,我们只是看这能不能作为线索……”他看了看一脸正直的宛寅,抬手下了个咒术,“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下个封口的小秘术,并在身退时忘记这一切,以防让你们再心生忧惧。”
解衡清也向她承诺,也下了封口失忆的咒术。
宛寅确实担心外人打探自己好友过往,毕竟于她看来这过往也不光彩,如今看二人已经主动当了树洞,也不再顾忌,打开了话匣子:“临忆先前并不这样,也是个娇憨少女。去年她遇到了一名男子,那可是一见倾心啊,但同时她父母为她寻了门亲事,就是方才那位,于相公。
“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一边是父母逼迫,临忆倒也胆大,带着心上人在父母和于相公面前把话说开了,父母见她那心上人虽然不如于相公富裕,家里倒还过得去,而且对临忆痴情体贴,于相公也不胡搅蛮缠,两家便体面退亲了,临忆风光大嫁,十里红妆,让众人称赞。
“婚后她那个夫婿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羡煞旁人。可婚后不过半年,临忆父母便要求和离了——临忆不知为何有了心病,整日惶惶忧惧,情绪十分不稳定。那夫婿一往而深,本是说什么也不肯与临忆分离,最后耐不住老人软硬兼施,还是和离了。
“在此之前,于相公受人指点,做生意大赚一笔,风光不同往日。他听闻临忆婚后过得不好,竟然再次重金求娶临忆。于是乎,临忆又被嫁去了于家,二婚不久就有孕了。”
谢明初和宛寅交换了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于解衡清,他好像还没懂。
“哪知道临忆嫁到于家也不见好,还是情绪紧张如旧,于相公不知道说什么就会引起她情绪波动。而她的前夫,被和离后虽也受到补偿,但他深受打击,舍不得临忆,又怕在陆城让临忆见了难过,便离开了陆城。
“这便是临忆——临家大小姐的过往,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那位前夫叫什么,现在又去了何处?”谢明初问。
“付桓,去了何处,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就凭他那家底,再加上临家给的补偿,虽然在陆城排不上名号,但去陆城以外,绝对过得风生水起。”宛寅指了指楼上的一处外台,那里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风中红药般动人的余容,“那儿,倚罗香外台的就是王相公,在陆城里可是有头有脸,不少人都指望受他指点发家致富,于相公就是受他指点的,今日好不容易约上于相公的酒席,想要当面致谢,哪知道临忆身体不适,于相公失约了。”
余容一舞终了,如一朵岁月静好的芍药花,王相公挥挥手,无数彩绡、银票撒下,楼下的王家小厮很有眼力见,向走下高台的余容呈上一箱珠宝,余容微微一笑,向王相公款款行礼,老鸨大喜过望,忙让身边人收下了珠宝。
众人见状,如同滚油入火般炸开来:“今夜花魁,必然是余容姑娘了!”
“哪有人像王相公这样大手笔!”
王相公身后,马上有人准备好了一大筐奉承话准备拍马屁。
“小于呢,还没来啊?”王相公打眼一扫,就知道少了个人。
“于相公家夫人身子不适,他便留在家里照看夫人了——他本来想亲自来跟您道谢,若没您指点他哪能狠赚一笔娶上老婆?本来打算提前一个时辰来这儿等着,哪知道老婆难受的厉害?还请您不要怪罪他。”一位宾客给王相公敬了酒,毕恭毕敬跟他解释。
王相公挥挥手,一个小厮会意凑上前来。
“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拿我的名帖去于家看望一下,就说我不怪他,他这份心意我领了,也不要过意不去,改日再约。”
“于相公沾您的光娶了亲,本来已经够走运了,哪知道您是宽宏大量,哎哟哟,真是……要不说跟着王相公准没错儿呢!”一名宾客忙不迭过来拍马屁。
映香在台上开始衣袖翻飞时,王相公摆摆手,包厢内瞬间鸦雀无声,一楼的人们也安安静静欣赏舞蹈——与余容一身桃夭娇媚不同,映香一身昌荣淡紫,也是极其清雅动人。
映香一曲终了,王相公点点头,派人送了礼,虽然没有余容的厚重,到底也不错了。映香含笑谢过王相公,知道自己比不上余容受王相公青睐,心头有些不甘,但也无法。
这时,大把大把的银票在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落花纷纷,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花香,人们屏息凝神,寻找神秘的大金主。
王相公对面厢房的海青色软帘并未拉开,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隐在彩帘之后。
“天,王相公出手已经够阔绰了!这这这,这不是跟王相公争面儿吗!”
“何方人士,竟然为了个姑娘得罪王相公!”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竹叶青的真实身份。
话题中心的竹叶青隔着海青色帘子冲王相公行礼,王相公也冲那人拱拱手——大家都是花钱买乐,又不是花钱来博面儿的。
“映香姑娘,这是竹叶青那位公子赠与姑娘的,”两名小厮抬着两箱珠宝,把其中一箱呈现在映香眼前,另一箱交给了老鸨,“那一箱是映香姑娘独一份的,这箱是妈妈的辛苦费。”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忙让红袖楼的小厮收下。
“哟~这可是我们家映香的大造化了,映香还不快谢谢公子!”
映香冲神秘男子行了礼,便派人抬了珠宝,大摇大摆从余容面前走过。
余容正躲在帘子后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为一夜的舞蹈补充体力。这时看见映香跟孔雀开屏一样从她身边走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哪位公子出手比王相公还阔绰?”她瞅着映香脸颊微红得意无比,心里有些艳羡,又有些不甘心,“陆城里哪有比王相公更富裕的贵公子,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