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雨亭怎么也想不出大喜的日子,这个新郎官怎么这么无精打彩,花轿里传出新娘子的哭声。
雪庵也感到奇怪,不由得把车停下来。
新郎官越走越近,雨亭觉得他有些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尖尖的脸。
黑黑的脸。
憨憨的脸。
两只小眼睛,无精打采,目光呆滞。
白色的衬衫上落着黄土,胸前戴一朵大红花,搭拉着,蔫头蔫脑。
雨亭眼前一亮。
是阿毛。
沙龙当年的东道主露露的贴身保镖阿毛。
阿毛真可称得上是露露的一条狗。
露露办的名流书屋在京城乃至全国都很有些名气,这个书屋专门批发和出售文化档次较高的书籍,古典文学精品,外国文学精品,时髦的哲学著作、文论,精彩的历史专著,诸如《朱元璋传》、《崇祯传》、《唐太宗传》、《武则天传》。思想家著作诸如(弗洛伊德文集),《罗素文集》《培根文集》《黑格尔文集》。文学家著作诸如《毛姆文集》、《爱伦坡文集》、《海明威文集》、《川端康成文集》、《萨特文集》等。书屋经过女主人的一番精心布置、油画、雕塑、木雕、根雕、瓦盆、瓷盆,纵横交错,交相辉映,古色古香,风韵楚楚,自然成为文人雅集之处。品茗、下棋、作画、泼墨、吟诗、畅饮、自有一番乐趣。金蔷薇文化沙龙的朋友自然也幸会其中,雨亭,飞天,黄秋水,老庆等也留下不少踪述和笔墨。
露露别看相貌平平,颇有一些灵气。她出身于大家族,自小父母离异,她成熟较早,16岁时便当上一个小厂厂长,以后混迹于商界,赚了一些钱,由于天性喜爱文学,便开了这么一座书屋。她的文学修养还来源于一位诗词老人;老人在生命垂危之际,有露露悉心照料,端屎端尿,老人也愿把人生秘密全部传授于她,使她长不少见识。老人生于庚子之年,历经民国、军阀混战、日军入侵等历史阶段,饱渎经史,历经动乱,阅历非凡。他见露露如此无微不至地照料他,非常感动。老人的唯一的儿子在南美,一直没有踪迹,身边没有亲人,平时生活仅靠小时工。露露在老人生命的最后岁月里,给他洗发,读小说诗歌,播放音乐,奔波购买老人的心爱之物。老人在微笑中闭上了双目。阿毛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幕动人的情景,才深深地爱上的露露。
阿毛是露露的邻居,比露露大一岁。露露当厂长时,他是露露的门房。露露“下海”,他亦步亦趋,当了露露的跟班,死心蹋地的保卫露露。在深圳、珠海、海口、三亚、厦门……他忠心耿耿地追随于她。他怕她吃亏、上当、受骗。有一次在三亚,一个年轻阔少与露露谈生意,他邀露露游海泳,拉着她往深海游,远远地海面上飘着两个小点点。阿毛在岸上望见了,急红了眼,抢过一个快艇,开了过去,搅乱了他的美事。还有一次在厦门鼓浪屿,露露为了急于拿到一个项目,与一个老处长周旋。宾馆的房间内,老处长在露露喝的白兰汁里放了摇头丸,露露喝了摇头不止,跟泼浪鼓一般。露露半天没出来,急坏了阿毛。阿毛一头撞进门,正见老处长抱着露露往卫生间走,阿毛扑了过去,扑倒了老处长,也扑倒了露露。老处长一见阿毛,憋得红头红脸,还以为是一只暴犬,登时昏了过去。阿毛抱起露露,冲下楼梯,冲出宾馆,把她半放在草坪上,露露只是朝他笑,摇头不止。阿毛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也摇头不止。露露恼怒了,以为阿毛嘲笑她。腾的站起身。一头朝他撞去。阿毛没有防备,两颗头撞在一起,都软绵绵地倒下了。阿毛的头不摇了。露露的头也不摇了。
以后,两个人回到北京,露露开了名流书屋,当经理,阿毛就当了会计。起初,阿毛开一辆摩托车,车后坐着露露。“嘟嘟嘟”,阿毛双手紧握双把,摩托车满城跑,天蓝色的头盔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露露也戴着一个黑色头盔,两只胳膊揽着阿毛的腰,飘散的长发乌黑、油亮,像飒飒飘动的旗帜!
这时候的阿毛,就像一个心里美的大萝卜,脆甜!
阿毛喜欢露露,喜欢她的强焊、勇敢、调皮的男孩子气。露露把阿毛做为朋友,贴心的好朋友,她喜欢阿毛的憨厚、勇敢、坦诚但是从心里说,让她嫁给阿毛,做阿毛的老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她就是想做他的好朋友,无话不说的朋友。露露想:世界上要是没有朋友,那多寂寞。可是阿毛却憧憬着做露露的丈夫,做露露的老公。他在露露身上找到了感觉,而且找得很准。
摩托车开得像一股旋风,在突突的发动机声中,阿毛简直要飞起来,有一种升腾的感觉。
露露的两只胳膊,柔软、黝黑,揽得她的腰,痒痒的。露露的呼吸芳香,清新,一股股,一阵阵,进入他的鼻际。他深深地呼吸着,吸吮着,恨不得把这温温的气全吞下去。
糟糕,阿毛走神了,前面出现了一辆大卡车,车上载着高高的沉重的货物。
阿毛一歪身,一扭把,摩托车飞了出去,阿毛像一团白物,飞了出去,砰然倒在便道上,险些撞到一个正在吃雪糕的小女孩。
露露呢?
阿毛不顾脸上的血滴,四下环顾。
露露躺在一个水果箱下,昏了过去。
阿毛急了,站了起来,引开双臂,拦位一辆出租车。
“大哥,求求你,我媳妇摔昏了,给你双倍的车钱,去医院。”
阿毛的汗,一片片落了下来。
出租车司机点点头。
阿毛抱起露露飞快钻进出租车。
出租车箭一般开走了。
刚开一段路,开不动了,原来是东单路口堵车。
“你媳妇不碍事吧?”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问。
“我媳妇身子板硬,没大事。”
阿毛皱着眉头说,在说“媳妇”这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谁……是你……媳妇?”露露在阿毛的怀里醒了,吃力地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不,是朋友。”阿毛嘿嘿地笑着。
出租车在北京同仁医院前嘎然停下,阿毛付了车费,抱着露露冲进急诊室。
医生们忙着给露露号脉、量血压、检查,他们在露露的左臀部发现一大块擦伤,伤口渗着鲜血。
露露“唉哟”、“唉哟”、叫着,呻吟着。
两个小伙子路过此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露露的臀部,放慢了脚步,睁大了眼睛,好像要把她的身体看穿。
阿毛故意用身体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那两个小伙子脸一红,离开了。
阿毛看着医生给露露的伤口上药。
“露露的屁股又黑又小……”
他暗暗想道。
过了一个月,露露的伤口愈合,阿毛在国贸大厦比萨饼餐厅为她洗尘压惊。他叫了露露最喜欢吃的夏威夷比萨饼。
露露的故事还不只这些,一天阿毛陪露露去逛一家商厦的自选商场,刚走出自选商场,一个保安人员款款地走到她的面前,请她到保卫处去一趟。
一个保安说她拿了商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