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穗子向牧牧讲起她悲壮的初恋。
“在少女多梦的时节,我曾经数次在梦中憧憬过我的白马王子,我盼望着把我的初夜权和我的爱,一起做为人生最珍贵的礼物献给他。可是由于他的出现,这对于我却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
穗子的目光落在壁上的风景摄影画上,这是一个一望无际的草坪,翠绿,平坦,远处有一条小路,蜿蜒不平。
“云,是在我孤身一人闯荡京城时进入我的生活的。那时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他是我们公司的客座撰稿人。一个春雨霏霏的下午,我冒雨前行,忽然头上出现一把伞,抬头看见云的神采,我接受了他到宾馆饮茶的邀请。在慢慢品茶时,我知道我们都是四川老乡。分手时,他对我说,‘叫我哥吧,我会照顾你的。’一个星期天,他开车接我到康西草原玩。那一天,我们像两匹马在草原上奔腾,一个温暖的草坡,是我们聚餐的好地方;一瓶北京老白干,两只羊腿,我们喝得烂醉。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我们这两匹马竟委缩在一起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当红日跳跃在草原边际之时,我们彻头彻底地展示风景,我觉得我实实在在做了女人。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在重庆有老婆,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娃。我感到惶惑,我的一生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进行吗?他看出了我的心里,吻着我说,性是爱的升华,他的妻子就像是一堆灰烬的废墟,而我就是这草坡上的处女地,他才是真正的垦荒者……”
“还挺有诗的味道。”牧牧幽幽地说。
“好诗还在后面呢。半年后,我发现与他会面,他不愿意再多谈什么,就像掰玉米捧一样急于得到我的身体。如果碰到我来事了,他会找个借口匆匆而去。我的心彻底凉了,我这时才意识到,原来维系我们之间关系的只是性。我开始对这种关系感到厌倦。终于有一天,我对他说,这本书翻完了,你走吧。他真的一声不响地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牧牧,这就是我的初恋啊!……”
牧牧真想不到这个欢乐成性的穗子的情爱史上,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心碎的故事。
“人们往往还没有真正领略到情的真挚悠远时,就已经迈入了性的雷区,尤其是当它披洒着浪漫的光环使你目眩时,这大概就是人性的误区吧。”穗子悠悠地说完,站了起来,说道:“走,牧牧,不说这个了,今天下午咱们去暗访花港垂钓园,听说那里公款垂钓问题严重,咱们来个暗访,争取弄一篇好新闻。”
牧牧一听,眼睛一亮:“听说那里还有陪钓小姐,你这点子不错。今年咱们这是第三次合作采访了。”
花港垂钓园在北京西郊,穗子开车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只见在密密匝匝起伏不平的一座座乡间别墅前,有一宽大的露天垂钓园,两侧整齐地竖着花伞。由于是冬天,刚下过雪,无人垂钓。室内垂钓园前的草坪上停着几十辆车,有奥迪、丰田、富康、桑塔纳、别克等轿车,也有面包车、切诺基等车。
“你看,奥迪,大多是公车,还有部队车牌的车,牧牧,快用照像机拍下来。”穗子将车速放慢,在车群之中缓缓穿行。牧牧把车玻璃摇下半扇,用照像机拍下一辆辆车的车牌。
穗子把车停好,两个人暗藏了微型录音机,走下轿车,径直走入大厅。
厅的北面是服务台,几个服务小姐正在招呼钓客,壁上是注意事项和鱼的价格。牧牧用心记住那些鱼的价格,罗非鱼,12元一斤,红鳟鱼,15元一斤,鲫鱼,8元一斤,鲤鱼,6元一斤,草鱼,7元一斤……
厅堂的南侧,服务员正在给钓客开票,一堆堆活鱼在网中蹦跳。
穗子买了门票,带着牧牧到里面一间屋内租钓竿,然后来到垂钓大厅,只见有十多个大鱼池,池畔密密匝匝坐着钓客,有的聚精会神垂钓,有的甩着鱼竿,也有的收竿取鱼。穗子粗算一下,足有几百人。
牧牧小声问穗子:“你怎么知道哪些是用公款,哪些是用私款?”
穗子神秘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每个鱼池旁都有两个服务人员和一个保安人员。每个鱼池旁边都挂有一个木牌,标明是哪个鱼种。
牧牧感到奇怪,这些钓客如此轻易地就钓到鱼,真是奇迹。
穗子拉他到罗非鱼池边,找了两个座位坐下。两个人钓鱼都是高手,各就各位,一忽儿就钓了七八条。
牧牧埋怨说:“今天我兜里可没带那么多钱,罗非鱼,12块钱一斤,一条有一斤多,七八条就100多块钱了,再钓个个把钟头,还不上千块钱?”
穗子埋怨道:“小气鬼,又不花你的钱,回去报销呗。先把鱼钩埋在水里。”
牧牧笑道:“我钓着鱼可不敢扔回去,一条鱼罚款100元,你看那保安正盯着我呢!”
“那是你心理作用。”穗子一甩竿,一条水淋淋的罗非鱼抛了起来,这条鱼足有2斤重。穗子把鱼钩取出来,把鱼放进网内,然后放了鱼饵。
穗子把鱼竿置于一旁,站起身,走到一个女服务员面前。
“小姐,这池里的鱼满多的。”
“可不是,一个池放养足有一万多斤,也不喂,鱼都饿昏了。”
“你们老板真有高招。”
“老板是广东人,会做生意。”
“钓鱼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有大款,也有国家机关、国营公司的人,双休日来的人最多,都满了。”
“我们是机关的,能开发票吗?”穗子压低了声音,右手伸进裤兜里的录音机,把话筒露了出来。
女服务员小心地瞧瞧左右,说:“可以开食品费、餐费,这儿用公款钓鱼的不少哩。”
“这儿有陪钓的小姐吗?”
“有,陪钓一小时50元,一水儿的扬州小姐。还可以陪吃、陪喝……”
“有妞儿吗?”穗子更压低了声音。
女服务员点点头。“后面有别墅,可以住。”
“多少钱?”
“议价,要是雏儿,贵一点。”
穗子又问:“我怎么看不到陪钓的小姐呀?”
“有单间,豪华垂钓间,要陪钓小姐的人一般都租单间垂钓。”
穗子初战告捷,得意洋洋地回到牧牧身边。
“有收获吗?”牧牧问。
“当然有。”穗子得意洋洋地说。
“鱼上钩了。”牧牧一挑竿,一只大罗非鱼甩到岸上。
“嗬,好大!”穗子惊喜地说着,放好钓竿,帮助牧牧把鱼放进网里。
穗子收拾停当,又来到南侧的垂钓单间,这是一排网形小木屋,屋壁上是纵横交错的鱼的图案,窗户全是乌玻璃。
穗子轻轻推开门,正见一片水池,池边有两个躺椅,一个50来岁干部模样的胖男人,正拥抱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俊俏年轻女人在垂钓,那钓竿左右晃动,女人正往他嘴里喂着磕好的瓜籽。
“钓鱼精,好身手。”女人滋滋地在胖男人脸颊上吻了一个红痕。
“哟,回去向老婆不好交待哟!”胖男人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