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没那么糟糕
◇第48章没那么糟糕
黎家的家宴，乱成了一锅粥。
黎奉见情况不对劲，先扶着头疼的黎老爷子上楼去了。
黎似锦拉过穆雪的手，等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语气平静地说道：“您先带无拘去上点药吧。”
穆雪揩去眼泪，点点头，但夏无拘有些担心，“我真没事儿。要不我们先走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黎似锦挤出一个笑容，“上完药回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那你……好吧，我在外面等你。”夏无拘叹了口气，跟着穆雪先走了。
等到看不见夏无拘的身影了，黎似锦才转过身。刚刚发完火的黎侧身坐着，看不清表情，但脊背绷得很直。
黎熙父亲喝了口茶，数落道：“好好的家宴搞成这样，像什么话？得亏你们姑姑今天没来。似锦，你也别怪你爸爸生气，这件事确实是你做得——”
“小叔，我想跟我爸单独聊聊，你们先去吃饭吧。”黎似锦冷声打断。
黎熙父母皱眉，还想说些什么，黎熙连忙上前拉住：“走吧走吧，就让哥跟二叔单独聊聊……”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一旁茶台上的茶水还冒着滚滚的热气，茶香氤氲开，屋内却只剩下两个不爱喝茶的人。
黎正脸色阴沉得滴水：“明知道今天大家都在，还专门把男人带回来，你是不是存心让我难堪？”
黎似锦没回答，反而问道：“您反对我跟无拘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黎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先怔了下，然后冷哼着反问：“你自己心里没数？丢人！你让你叔叔和姑姑他们看笑话，你让你爷爷失望！”
黎似锦讥诮地勾了勾嘴角，“在意叔叔和姑姑眼光的人是你，害怕让爷爷失望的人也是你。就连反对的理由都是因为别人，您又何必那么义正词严？”
黎正皱紧了眉头，猛然擡起头，黎似锦正好挡住背后的灯光，只有半边脸暴露在光亮里，他嘴边的冷笑还没散去，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脸上显出一种极力压抑的平静。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像他儿子，反倒像个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
黎正的心没来由地一沉，他想要阻止黎似锦继续说下去，可一开口问的却又是：“你什么意思？”
黎似锦微微侧过身，整张脸都进入了阴影里，他沉眉嘲讽：“从小到大都在寻求爷爷的认可，跟姑姑和叔叔比。可论做事手段，你不及姑姑果断有头脑，论为人处世，你不及叔叔圆滑世故。”
黎正倒吸了口气。
黎似锦声音冷淡到残忍：“你像爷爷手里的提线木偶，从来不敢做规矩之外的事，甚至没有自我。你以为这样做他就会看重你？答案你比谁都清楚。”
“混账！”黎正声音尖锐，他指着黎似锦，胳膊带着全身都在颤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他失态的怒斥和黎似锦的漠然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愤怒更明显，冷漠更极端。
黎似锦继续说：“您当然是我父亲，哪怕当初爷爷不想让我出生，您点了头，我也尊重您作为父亲的身份，因为血缘关系，因为小玉尊敬您。”
黎正目光定定地瞪着，从头顶漫开的麻木开始遍布全身，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还因为小时候的事记恨我？”
他们父子从未谈论过这件事，即便在家里，也没有任何人提及过，那三年就像一段刻意被抹去的记忆，大家心照不宣地不点破。
不点破就还有体面，随着时间推移，甚至被遗忘，好像真的从未发生过。
黎正沉默许久，直到情绪渐渐平复，“当时黎家差点破产，你爷爷病重，你母亲怀了你身体也不好，那个决定——”
他看向黎似锦，对上的却是一道能将人看穿的目光，他拧着眉侧身避开视线，“那件事和你喜欢男人是两码事。小玉去世了，家里只剩你一根独苗，你跟男人在一起，是想让黎家绝后吗？”
“我带无拘回来，不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黎似锦冷声说，“为了黎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睦，你们不要找他麻烦。”
“你！”黎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有冒头的趋势，他咬了咬牙，“你这么喜欢他，那他呢？他以前谈过女朋友，他喜欢的是女人！”
黎似锦蹙眉，“你调查他了？”
黎正冷哼：“不应该查查吗？他是你公司里的员工，却跟自己的老板搞在一起了，谁知道他算计的是什么？”
黎似锦眉头皱得更深，随后嘲讽道：“不是所有人都在感情里权衡利弊，您算计多了，就以为所有人都和您一样？”
“黎似锦！”黎正抓起旁边的摆件，不过看到黎似锦毫不畏惧的表情，想到刚刚情绪失控时扔出去的那盏茶杯，他又放下了，然后起身静默地看着黎似锦。
被拆穿的愤怒消失了，他脸上居然也渐渐露出自嘲的漠然，仿佛终于摘下了沾粘多年的面具。
“我最疼爱的孩子是小玉，可跟我最像的却是你，”黎正看着黎似锦的眼睛，“你的这双眼睛，从小就是冷冰冰的。”
所以他总是下意识回避黎似锦的目光。
他轻哼：“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夏无拘，可你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这种冷漠的性子，就连家人都不在乎，还会爱别人？”
互相了解的人才知道把刀捅在哪儿最致命，报复才最快意。
黎似锦冷着脸转身要走，黎正还在继续说：“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你自己也会耗掉这段感情。黎似锦，不懂感情就不要随随便摆招惹别人。”
“……是我先招惹他的。”
院子外面，雪还在下。夏无拘和穆雪站在屋檐下，廊下的灯映在两个人脸上。
夏无拘去掉他误会黎似锦是女人的那段，跟穆雪讲完了他们的感情历程。
他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黎似锦还没出来，他回过头：“阿姨，您先进去吧，外面多冷啊。”
“没事，一会儿车来了我也要走。今天太累了，”穆雪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谢谢你啊无拘，如果你不跟我说，似锦绝不会和我讲这些的。其实，我很愿意听他分享他的事，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但他的话少，从小就这样。”
夏无拘替黎似锦解释道：“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您说。”
穆雪笑了笑，并没有反驳，拉过夏无拘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跟似锦都是很好的孩子，你们好好的，别担心，我会说服似锦他爸。”
“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