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木(六) - 修真界不缴社保 - 多少楼台 - 游戏竞技小说 - 30读书

大林木(六)

大林木(六)

人心里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曾几何时,祁霁的那颗七窍玲珑心里塞满了仇恨,余下再多的也没地方了,这条路他走得艰难,等的漫长,等到心口都长满了草,才迎来一个看着比他年少时更加不着调的人,成天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就满心幻想着要拯救这个拯救那个,抱着自己执着的快要溢出来的泛滥的同情心,追着一条黑路瞎摸索。

谁知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的病还真让这个蒙古大夫给治好了,心上的草被她囫囵地推了个平头,还手贱地做了个不那么好看的造型。

从来他对救赎之路嗤之以鼻,时间紧任务重,在晦暗的人生路上他走得明确也走得飞快,旁的一切情愫都不值得他留恋,也不祈求上天给予他一丝温情,他不需要,但现在他希望能再给他点时间,起码在他走前能够奢求一个原谅吧。

曾经也鲜衣怒马不枉少年,却一朝陨落,跌落泥潭,再未爬起。他们二位截然不同,但内核却非常相似,祁霁知道他和邹旎是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两人的轨迹重合,却是一个朝东,一个朝西。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能听我说几句吗?”祁霁微红着眼尾。

一众人兵荒马乱地逃了出来,但是情况却不是很好看。

邹旎刚从那座假灵山里出来,外面的宋岑等人已经等着了,将剑交给她后,一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这里,大家心知肚明,祁霁这是抱着必死的心了,于是路上众人都没有寒暄的心思。

祁霁的一半身体已经退化成了茅草,他用来续命的虫母也从满是无机质的茅草身体中钻出来,盘旋了半天给自己重新找到了一个宿主——郑禾其。

郑禾其不修习傀儡,但此时虫母却静静地待在他的掌心。

祁霁问出那句话后半天没等到邹旎的回应,眼看着最后一点香就要燃尽了,他重新张嘴。

邹旎打断他,“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祁霁:“可我......”

邹旎扬声喊了一句郑禾其,“来摆阵!”

郑禾其将虫母收起来,和谯楠一人一边开始迅速摆阵,这一切的一切邹旎在路上已经想清楚了。

祁霁没有身体没有时间,但是她有,只要不被系统察觉,这个貍猫换太子的方法一定能再拖延一点时间的。

郑禾其迅速对已经拿出铜镜的邹旎嘱咐,“你一定不能失去生的希望......你要......”

邹旎推了他一把,“我还没活够呢,快开始吧,他没时间了。”

祁霁摇头,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邹旎没理他,从心里将系统喊出来她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那面石镜,问脑中的系统,“‘翻转’的技能能用在人身上吗?”

小方块沉默半晌,回答了她,“......可以。”

邹旎毫不掩饰地开口,“你们之所以选择我,不是随即挑选的吧,我也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女,甚至我从生到死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系统没说话,邹旎只当它是默认了,其中细节她暂且不纠结了,既然能将她带过来一次,那么就能将她带过来两次,“我使用‘翻转’功能,将我和祁霁调换。”

小方块这次卡了半天的壳,才问道,“宿主确定吗?您若使用此等技能会有身死风险......”

“确定。”邹旎甚至不等系统说完,便摁下控制面板中的确认按钮,在面板上,另一位宿主的头像已经变黑。

随着阵法金光显现,一切就像是倒放的默片,一帧一帧地开始往前回溯,邹旎仿佛处在了一个真空的罩子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也看到了,看到了白霞宇那一晚的大火,也看到了体无完肤痛苦哀嚎的祁霁,这一切的一切从那时开始。

*

“师父,是否现在动身前往灵山?”暗室中一道清俊声音响起,说话者鹤发童颜,从眼角处的细纹能辨来,他年纪兴许不小了,但声音外貌基本未曾变化,而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正在打坐的老者,已然垂垂老矣,但听到来人说话,还是叹了口气,起了身,“祁霁身边那位什么来头?”

“是归元去年遣返的修士,没什么修为,甚至没有筑基,从祁霁露面伊始往前推测,两人在镜灵山便已见面,不知达成了什么条件。”

“又是这样。”老者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被徒弟搀扶着着走出后山密室,才发现外面已经等了许多长老,见到他出来,诸位齐齐施以最高礼遇,“洪上仙。”

对于不明所以的修士们而言,一个邵朗枝就能尊称一句老祖君,得到诸位仰望,但若说出洪晁之名,恐怕现今无一人知晓,因为此人根本不在邵朗枝他们之列,世人也不知四方仙门的背后是谁。

所以当初邵朗枝在太羽涯自爆丑闻后,无一人愿意上前为他辩白,即使他也是受命而为。

洪晁点了点头,“诸位久等。”说着他环顾四周随口问了一句,“我那小徒弟呢?怎么没来?”

他嘴中所说的小徒弟便是归元剑派的掌门,六十年前他闭关前收了最后一个徒弟,彼时,他身旁仅有黑刃和白刃两位徒弟,闭关之时黑刃会跟着师傅闭关,白刃坐守四方,观察世间动向。

“沉壁没来么?”洪晁又问了一句,周围的人都开始支支吾吾。

只有落在诸位长老后面的白刃出面,上前一拜,“他自请逐出师门。”

在场鸦雀无声,洪晁沉吟半晌才将失神的眼神聚焦,就在此时山间的风开始怒吼,树梢开始迎风抽打,一只蓝色蝴蝶不知从哪飞出,绕着一朵颤动的花开始舞蹈,它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终于在被风吹动的花朵上驻足,但花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它。

黑刃看向那只蝴蝶,突然想到师父曾经曾经也有一位小徒弟。

风可以吹走一张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走吧。”洪晁收回眼神,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只蝴蝶瞬间粉碎,随着风吹走了,一丝血色都没留下。

白刃待见到兄长和师父,率先请罪,“师父,是徒儿过错,原本将那女子要投入祭坛了,但被霍连临时反了水,那时我正在取走祁霁尸骨上的心脏,脱不开身......”

洪晁摆手,“无妨,那姑娘顶多也只能撑三五年,不长久的,凌虚塔那几位阵法设好了?

白刃点头,“就差引子了。”

引子便是祁霁的心脏,其实若不是白刃先去了灵山将尸骨上的心脏取回,祁霁那座灵山其实还能再坚持几年,不过,事情也并不是完全顺着他们的心意所发展的。

洪晁好像有些累了,便叫黑刃下去再盯着信斋那些人,“祁霁那处不急,他的草身顶不了多久,但是阵法这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此法能够一劳永逸救灵山于水火。”

师兄弟两人领命下去后,洪晁才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翻过来后,上面刻着熟悉的一句话——“百安六年,陆拾玖记。”

若邹旎此刻能看到这一幕,她定能认出,这块牌子和挂在那颗大树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洪晁摩挲着木牌的边缘,低声道,“你还是回来了。”随即他吩咐道,“去白霞宇。”

当猩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被簇拥到祭坛的上方,无数人都在等待仪式的启动,信斋不认识那位老人,但对方周身的威压令他擡不起头,他只能专注于面前的阵法。

四方阵启动需要耗费时间,四个阵眼皆已布置妥当,当最后一道符文落下,这颗几百年未曾腐烂的心脏重新发出震耳欲聋的颤动,一同响彻在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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