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从很早的时候郑蔚就知道郑瑾是满腹心计的,比他要厉害,也比他要心狠,不然不能把自己的亲兄长也算计进去了。不过不知道如今整个结局,郑瑾算到了没有。
郑瑾见他看来,竟温和的笑了笑,一副兄弟间从来都没有隔阂过的样子,一副当初拆穿郑蔚计谋,离间郑蔚和胡珊兰的也不是他的样子。
郑蔚也并不气愤,毕竟是他先做了那样的事,别人才有机会拆穿,倘或他真诚对待胡珊兰,又哪里还有郑瑾后来的动作?
“六哥。”
郑蔚点点头,但并没停下,郑蔚就跟在他身旁,一边走一边说话,态度倒是恰到好处,既不故作亲近的让人烦,也没降低姿态,表达了郑蔚被分出去的遗憾,也表达了多年不见的思念,最终也表达了自己在苑马寺的不得志。
读书人,科举入仕的,最终竟去了苑马寺,郑蔚不必想也知道,郑家这分明是被算计了。而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沈潇。
没法子,沈潇看郑家人不顺眼。
“老爷在官场多年人脉,给七弟挪个地方的力量还是有的。何况如今郑家只有七弟了,七弟前程必不可限量。”
孟夫人当初费尽心机阻止他会试,就是怕兄弟一起入仕,郑尚书的力量分散,自己儿子前程不够明亮。而郑瑾心里想的也一样,上面三个兄长,除了三哥自己没本事,余下两个哥哥都连消带打了,但郑尚书在他的事情上竟然出不了力了。
郑瑾愁云满面:
“我想着,该是皇上厌弃了郑家,毕竟从前发生了不少事。”
这是真话,朝中那些人那个不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沈潇的得势不也因着他是天子近臣?郑蔚笑了笑:
“这我也没法子了。”
郑瑾也笑了:
“六哥如今得皇上宠幸……”
“都是用命换来的功劳。”
郑蔚意味深长的看着郑瑾:
“你如果愿意,也可以。”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郑瑾嗤的笑了:
“六哥不实诚,若没沈家……”
他故意总把话说不到尽头,郑蔚道:
“是啊,离开盛京之前,沈大人亲自行刑,皇上下令那二十杖,可是打去了我半条命。”
郑瑾不耐烦起来,眼看郑蔚是不愿帮忙,索性退而求其次道:
“六哥百般推脱,我也不过是想求六哥一件小事。郑家如今是日暮西山了,可我心仪一位姑娘,不想让她委屈,想求六哥给个体面,请沈大人去帮忙做媒。”
显然是高门大户的女儿,郑瑾是想走这条捷径。毕竟如今连皇后母族冯家都落拓了,何况是姻亲孟家,以及如今的郑家。郑尚书还挂着户部尚书的职位,却谁都知道明年他就不是了。郑蔚笑的越发深了:
“既不想委屈她,不娶才是最好,毕竟你也说了,郑家如今日暮西山,你舍得让她进郑家受委屈?”
郑瑾一僵,郑蔚已道:
“我只告了两个时辰的假,委实不得空,得快些回去了。”
说罢拱手,一直跟着的荣寿便将马车赶过去,郑蔚上车就朝吏部去了。
郑瑾咬的牙根咯吱作响,却又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呢?郑家有朝一日,要看这个落拓庶子的脸子?
郑蔚如今哪有心思与他们周旋,九月婚期虽还有几个月,但要预备的事情可真不少。桩桩件件,他事无巨细。连嫁衣都寻了最好的绣娘赶制,他们正住的那个宅子,正院也正在修整布置中,预备成亲时用。郑蔚与胡珊兰商议过,等到成亲前三天,让她们母女到胡家在盛京的宅子暂住,从那把她迎回来。
夏末的时候,南怀王总算押解入京了。一同来的还有南怀王府内被抄拿的一众人等。
闻圣母女在内,安王妃自然也在内。
但有件诡异的事情,沈潇是早已潜伏在昴城外的,南怀王那边一发兵,他就开始埋伏,那边一拿下,这边也立刻抄检王府。安王妃刚得了消息,竟乔装改扮正要跑,乍然被沈潇捉住,叫沈潇很是愣怔了一场。
这位安王妃根本就不是从前的安王妃,竟然是南h宗室女假扮。
细论起来,多年之前南h朝贡,随行的宗室女一眼看重了尚不是太子的当今皇上,遭遇拒绝后竟怀恨在心,之后潜入大炎,挑拨南怀王,以南h相助夺取皇位为利诱。南怀王费心求娶青梅竹马,只因安氏家门凋零父母不在,并在迎亲路上就杀了安氏,半路换成了宗室女。
若说旁人也罢,但沈潇是早就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当初皇上拒绝宗室女时他还在暗中保护,所以一眼看破。
于是南怀王不仅仅是造反的罪名,这就加了一条里通外敌。
活是别想活了,入宫当夜,皇上请皇族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进宫,对南怀王施了早已议定的惩罚,绞刑。
第二□□上,关于南怀王这件事的诏书也下达了。南h宗室女既然假冒安氏,做了十来年的安王妃,皇上也难得装一回傻,就把那女人当安王妃给杀了。反正南h狡猾,就算交涉过去,也众多推脱,甚至还要以边关太平作为要挟,把人要回去。
何必呢,杀了算了,反正南h也不敢交战,小小边国拿什么与中原大国相较?
泽安州官场上的事,也在吏部与黄雀卫的查探下有了结果。有些人是明知而投,有些是知之不详,还有些就是压根儿没想到的,例如朱同知。
打从南怀王的事发生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朱同知,在南怀王杀郑蔚祭旗的时候就吓傻了,这半年里眼瞧着昴城的人被一批一批的带走,整个昴城前所未有的萧条,终于在入秋的时候接到了圣旨。
照旧的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而朱同知是最好的结果,什么都没改变。
夫妻抱头痛哭了一场,朱同知也得在之前官府发放的邸报里得知,郑蔚升迁,他在那场事故里死里逃生了。
还没进九月,郑蔚就开始惶恐不安,几乎每日下值都要去正院待上很久,也不说话。成亲前三日,胡珊兰母女搬去胡家在京的宅子,郑蔚就变成了每日下值要站在胡家门外,呆愣愣的站上半个时辰才走。
成亲前夜,郑蔚更是一夜没睡。
胡珊兰虽也慌张,但好歹经事多了,年岁也大了些,又有白宽慰,总要好的多。
成亲这日天还没亮,郑蔚就跑到院子里,昨儿还有些热的天,因前半夜下了场小雨,今儿就两块了许多,郑蔚也松口气,只怕胡珊兰坐在花轿里闷热。